戈揚的悲情

【金鐘按】戈揚(1916—2009)曾是中共新聞界的「四大花旦」之一﹕楊剛、浦熙修、彭子岡、戈揚。她們都是青年時代投身抗日、靠攏中共,很有才華的名記者,可是這樣的忠貞之士,五七年反右運動竟然無一倖免﹕三人打成右派,另一人自殺而死。戈揚經歷22年的右派折磨,79年獲得「改正」時,已63歲,重新出任《新觀察》半月刊主編。做了十年,遇到「六四」又遭停刊。戈揚正好出國訪問,就在美國留下來,成為流亡群中的一員。


1997年5月,金鐘和戈揚(中)司馬璐(左)攝於紐約。戈揚司馬璐是少年時代的朋友,2005年6月他們在紐約移民局法庭結為夫妻。

 

  《開放》和戈揚結緣,始於1992年9月開始的專欄【紐約書簡】。作為一位資深的雜誌編輯,戈揚大姐每月按時定量地發來一封給我的信,描述一個月來的所見所聞所思,平白如話,娓娓道來。很受讀者歡迎,甚至有大陸讀者將她的書簡裝釘成冊傳閱。這樣,整整寫了七年,她計劃利用有限的時間完成個人回憶錄,便在1999年9月停止了專欄。我欣然支持,並為她做了一個專訪。她在⟨告別讀者⟩的結束篇中沉痛而又樂觀地寫道﹕「一生全都消耗盡了,只留下一點信心」,她相信「天下沒有終止不了的悲情!」那年她83歲。

  戈揚生命的最後十年,1999—2009,也正是我疲於奔命的十年。太太回到紐約,不久,我們有了孩子。不得不每年三次往返香港紐約之間。記得和戈揚見面只有一兩次,後來就只能打聽一下他們住進老人院的情況,最後,就是出席老人家的追悼會。當時我想說的是,和當代共產極權主義的鬥爭,我們別無選擇,只有向戈揚大姐學習長壽。如果能活到九十歲,我們一定是勝利者。戈揚終年93歲。從1979年到89年、99年、2009年,戈揚的悲情,到死都沒有終止。

  她給我們留下的書簡,正如她所說「信寫得蕪雜,卻是一片真心」。她告訴我難忘1994年那篇《多雪的冬天》。她從紐約的鵝毛大雪,回想起三十年前拖著三個小孩發配到內蒙雪原差點凍僵的情景,沒有淒怨,沒有傷感,字里行間透露的是一位受難的女性的堅毅不屈——這是戈揚的精神。這精神支持她「活到老,學到老」,八十多了還在頑強地學英文。我在那篇訪問的最後,請她「以一個革命者、流亡者變成一個美國公民的漫長經歷,給後代人一點忠告」。

  她毫不猶豫地說﹕「生在這樣的時代,我無法擺脫自己的命運,但我應該把我的經驗告訴後人。這經驗歸結一點,就是﹕共產黨已同一個邪教差不多,是不可以信賴的、不可以和它靠近的。否則,多好的人,也會變壞。」(開放雜誌1999年9月號專訪《紅塵不堪回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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