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連良之死與高行健之福
作者: 悅 甫

人物

更新於︰2012-04-07 Print Friendly and PDF

以馬連良、高行健行運看:一死一活,一辱一寵,皆因馬自投羅網,高自行去國,各自緣分敵不過中共的顛倒乾坤,令歷史蒙羞。


馬連良(1901-1966)中國傑出的京劇大師,二、三十年代起就是京劇三大家之一,馬派藝術源遠流長。死於文革牛棚中。

今年香港藝術節二月份,紀念平劇大師馬連良一百一十一冥歲,隆重演出三場,筆者看了《趙氏孤兒》;獲二千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法籍華人高行健,則由三十年前合作過的林兆華執導他的《山海經傳》。

一如嫡孫馬龍的場刊文章所云,梅蘭芳京劇團與馬派傳人唱腔到家,算是馬老闆唱唸做打全能的分工,水藍綢幕開掩果然讓舞台乾淨,跟梅老闆邊圍讓樂師不影響伶人異曲同工,一鬚生一旦角都功在梨園,二人亦擅丹青,屬博雅之士。

馬連良戲品人格一絲不苟

元朝紀君祥據史記趙世家編成雜劇《趙氏孤兒》,敘事由正卿大夫趙盾慘遭滅門三百口到趙武十五齡復仇,一則奸臣無法無天、胡作非為,一則忠良義薄雲天、浩然挺身,台上台下酣暢淋漓!話說:孤兒的爺趙盾執政,靈公年輕驕縱,屠岸賈誘之樓台上用彈子向行人彈射,藉看百姓驚恐躲避取樂,盾之同族兄弟趙穿殺昏王,太史董狐直書「趙盾弒其君」,文天祥正氣歌「在晉董狐筆」即源於此,正邪善惡、涇渭分明是國史軌轍,唯獨中國共產黨本領超強,敢顛倒乾坤,令歷史蒙羞。

「戲子」,尤其甚者,「戲子無情」,是塵世一般庸俗表演者的形容。馬連良的一絲不茍與他回族信仰有關,至善完美成就了這位「高尚戲子」。他兩度進入科班,極為好學;他要求舞台「三白」:衣領白、水袖白、靴底白,髮鬚自亦嚴格要求;他作客章伯鈞家,預先派遣廚師等員至章府洗刷乾淨,食材用具一律備好,章女詒和描述繪影繪聲。

科舉時代,普羅大眾的教育,來自家庭長輩,社會教化則靠民間故事和戲曲,人性的忠孝節義諸般倫常道德都於此潛移默化。反右後的所謂「三年自然災害」,為響應毛澤東號召「直言敢諫」,吳編《海瑞罷官》,馬連良等名伶隨即排演,大受歡迎,豈知文革前一年,卻成了支持彭德懷的「毒草」;次年,馬不堪輪番抄家,批鬥中不慎摔跤,三日逝世,隱約象徵歸國之前算命「十五年大紅」籤辭吻合,可惜復可喜的是陡然終止。而當時北京這位朱元璋傳作者吳副市長,至今在電子版人民日報有姓無名!其他生癖字則以組合說明。

某些人佩服「周總理保護誰」「救了誰誰誰」,怎麼不指控周恩來「蠱惑誰」「導誘誰」、「解放」後的「新中國」,招致比殺身之禍更恐怖的「靈魂折騰」?而且,這一「保護」,跟「延安整風」的蠱詞「搶救知識分子」異曲同工,使您「壽則多辱」,即粵語說的「獻世」,徒增若干年有何益處?除非痛心疾首、痛改前非,否則白費米糧,徒增馬齒(罵名之恥)!

思想改造藝人淪為政治工具

「思想改造」,對象是所有人,其中,「黨國分母」與「知識分子」純屬皮毛關係,正常社會以知識人為意見領袖,但分母無限膨脹後,分子歸零烏有,一旦噤若寒蟬,只管低頭做龜兒子。至於民間藝人,影響更為深廣,因此,革命思想搖籃的華北大學第三部藝術幹部訓練班戲劇科音樂科(以中央為名的各式藝文院校前身)於「十一開國」前四天的畢業禮上,校長吳玉章訓令「改造他們,開闢新道路」。此前兩年,經過一年的思想改造,吹彈拉唱都有新創造,廟神打倒,接近群眾;自動停演封建舊劇,要唱新詞新調,學演現實戲、歌舞戲,聲言農民翻身後不再喜歡「包公案」「大人私訪」等迷信舊詞,擁護「反徐州」「三打祝家莊」等劇。此必江青樣板戲之根據。

改造民間藝人五步驟:訴苦,坦白割尾巴(跟洗腦的脫褲子一樣痞下),樹立新人生觀,解疙瘩,立功。因為「改造藝人等於教育群眾」!「站起來」又「倒下去」一年餘,北京藝人經過站隊學習,一般都改變了不關心政治的態度,演唱新戲配合任務──為人民服務,為工農兵服務。這些手段,使廟堂黌宮等學術界自我閹割、互相醜詆,使花台水榭演藝界改頭換臉、迎合需要。陽春白雪,下里巴人,一律淪落為政治工具和衙役。

 聽其言觀其戲,高行健有成就

高行健既幸運又幸福,六四前兩年出國,在歐洲榮膺系列繪畫及文學成就後,更蒙馬悅然翻譯其小說,贏來諾貝爾文學獎的桂冠,彌補了榮譽據說擦身而過的老舍、沈從文的遺憾──準確而言,是渴求諾獎的狹隘民族主義的私心憤懣,舒沈二位似乎並不汲汲營營;但無論怎樣,總算「花落吾家」,而且還是千禧年,與一九八九年頒給中華民族的藏胞宗教領袖達賴喇嘛一樣適時而溫暖,二十年不到,「零八憲章」讓劉曉波苦樂參半地在牢獄獲空椅獎,世界菁英待吾華人實在不薄。

悅甫素來疏懶,閱書不多,為了內地擾攘「大國何以無諾獎」,乃認真看了幾本高的著作,還專程出席他應香港中文大學邀請的逸夫堂四千座位演講,排隊進場時,知道靈山等書大陸翻版不少,二合一,地攤只賣二十元,禁書的好處是遍地開花,使讀者焦點更集中。同時,作家協會、文聯之類打手頻呼「比他好的有數百」,流著口水不屑也真不怕滑稽!無奈政治指導一切,只能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山海經傳》,從人類初祖到夏禹世襲,為山海經的遠古故事寫「傳」,手法別致,意味生命體的整全,導演特意找來陜西「老腔」藝團,碩果僅存的老人說唱彈奏著先民悲苦,各式各樣神靈持旛幟為誌;戴上凹凸粗糙扭曲面具的百姓歌舞著儺戲,十金烏(太陽)一個一個被后羿射殺,熱鬧沉重,戲台強烈渴求著自由快樂。

中共橫行霸道內外無人挺身而出

陜西古稱秦,其歌即秦腔,某年趁四十四小時火車去西安、蘭州,遙見窗外黃土,苦思水問題,想像雨水藉屋簷、樹篷收集,回港後,居然發現香港大會堂有捐款展覽,為西北建窖儲水,顯然,事在人為,無奈「發展是硬道理」,補一漏十。那次在簡陋茶園,幾位歌者聲調高亢粗獷,使人聯想生活艱難與秦腔並存的關係,他╱她們時不時坐客人旁邊,央求打賞,但臺上一站,立刻復原為尊貴莊重藝術家,完全投入,唱出本色,可敬可嘆。

眼前的「山海經傳」老腔,比上述更悲苦蒼涼,心頭重壓更甚;感謝獨具慧眼的作曲家、文學家、藝術家發掘這些民間瑰寶,用心救護,設法融合,使藝術長青。

「管得太具體,文藝沒希望」是演員趙丹的「遺言」,又說「非要管得那麼具體,就是自找麻煩,吃力不討好,就是禍害文藝」,此一哀號離囚四人幫其實已經四年。

幾十年來,中共之所以能夠為非作歹,橫行霸道到污穢不堪地步,是內外一起養虎為患、縱惡行兇、知識人立場軟弱之故。以前怕它咬人,現在怕它有錢!它的共產黨祖國蘇聯爺爺(毛澤東赴莫斯科賀壽,郭沫若詩曰史達林爺爺,毛未予否定)統治下,始終有挺身犯顏者,赫魯曉夫甚至敢鞭暴君的屍,我們沒有文學家索忍尼辛、科學家沙哈洛夫、政治家戈巴卓夫、紅公主斯維特蘭娜,該怪誰呢?

五星旗決定了中國共產黨的最高地位,毛高祖制定了黨永遠領導,永遠是全國人民的先進代表,你要麼服從它,在框架下吃它賜的那碗飯;要麼反駁它,拒絕它為尊貴的生命套上框框。資訊封閉時,一面之辭可以抹殺全部,當它乞靈於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三十多年,豈能讓它烏煙瘴氣、胡言亂語??謹向中國民運信息中心等始終不懈的朋友致敬!?

二○一二年三月廿二日先君黃埔老兵百歲冥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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