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於徵地,亡於徵地
作者: 鄭恩寵

中國崛起透視

更新於︰2012-04-05 Print Friendly and PDF

從土地財政發展到土地腐敗、金融腐敗。不斷透支明天的錢去追求現在的發展與政績,孕育著財政信用危機和中共亡黨失政的危機。

三月三日到十四日,本屆全國人大、政協最後一次會議結束。從會議透出的信息,高層對今後的改革難有統一認識、目標和方向。鄧小平曾認為「摸著石頭過河」,但無神論者的鄧小平,不可能預知改革早已到了深水區,再「摸石頭」就可能被淹死。

中國工程院副院長謝克昌認為:「改革如果不能深入,對國家是個災難」。南方科技大學校長朱清時認為:「危機已經出現,二、三十年前在國外留學的都是研究生,後來本科生開始留學,現在很多到國外讀中學了,說明老百姓用腳投票」。有人大代表坦陳,去年有一百萬高中生棄考,而到海外留學的人數增加二十五萬。八十二歲的經濟學家吳敬璉認為,國企等領域的改革近年有倒退趨勢……

從人大會後,溫家寶答記者問中看出,中共的改革已進退兩難,越改越失人心。本文僅從稅制和土地徵用方面,論述當局是如何一步步走近「亡黨失政」的危險區。

稅收達九萬億,稅負越改越重                                

二○一一年中國大陸財政收入首次破人民幣十萬億元,其中稅收近九萬億,比上年增一萬億,同比增百分之二十二點六。二○○九年,《福布斯》發布「中國稅負痛苦指數為一百五十九,全球排名第二」。一九九四年,名義財政收入占GDP的比重為百分之十點三,二○○九年就達百分之二十一點四,若按全部政府「帳內」收入計算,宏觀稅負則高達百分之三十一點四。當年稅收六萬億,但加上非稅收入,如土地出讓金、社保基金、國有資本經營收入、納入財政預算外收入合計十點七萬億,而政府非納入預算外收入是無從查考的天文數。有人大代表認為,誰去調研就被認為刺探國家機密,誰公開就是泄露秘密……

越拉越大的貧富差距,除體制性腐敗外,極不公平的稅制屬主因。目前實行的以間接稅為主而個稅等直接稅為副的稅制,個稅占總稅收百分之六點七,再改對縮小貧富差距只是杯水車薪。間接稅表面上由企業繳納,但消費者才是真正的繳稅者。針對一九八九年「六四」慘案後的經濟下滑趨勢,鄧小平南巡講話,九四年中共就用黨紀的「鐵腕」手段來實行易於徵收的以企業等間接稅為主導的稅制,導致該稅占稅收總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五以上,這與市場經濟國家以個稅為主的稅制極大不同,個稅普遍占總財政的比例為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中國的企業稅意味著董事長和清潔工一視同仁,導致貧富差距難以改變。更多的數據表明,個稅繳納的主體並非是真正的富人,而是工薪階層占百分之七十五,他們是稅負最沉重的群體。在稅收征管制度還存在巨大漏洞時,往往是富人挾持政府,啟動遺產稅或各種針對富人的稅,比登天還難,貧富差距在近十年內不可能縮小。

有人大代表認為:「作為城市工薪階層,每人一生至少要繳一百萬元的稅。」。

歲入高於GDP二成國民負擔重

中國的增值稅為百分之十七和百分之十三兩檔,但歐洲平均為百分之十,日本為百分之四,增值稅是一種間接稅,商品每流通一次,都被徵稅,最後由消費者承擔,增值稅是壓在中國民眾頭上的一座山。二○○三年來,中國的年GDP增長率為百分之十左右,但財政收入始終高於GDP百分之二十以上。

二○○四年起,中共一再提「結構性減稅」,但至今財政收入非但沒減,甚至連減緩增長也沒有。這還不包括稅之外,更為龐大的而根本無從查考的「費」,公民所承擔的「費」並不亞於稅。恰恰是每一個納稅人,養活著執政黨,政府機構與每個公務員,而掏錢的公民,當然有理由關心自己的錢用在哪裡?總有一天,公民會在大街上理直氣壯地呼喊「共產黨你把我的錢用在哪裡?」

一九五○年代,所有美國人繳給聯邦政府的個稅占GDP的百分之六,二○一○年為六點五;而一九五○年代,美國的企業稅占GDP的百分之四,二○一○年降為百分之一點八,企業稅在過去六十年減少了百分之六十。可以認為,美國的金融危機是美國政府從公民和企業收的稅較低,政府又不能亂花錢。中國政府為何首先宣布渡過二○○八年的世界金融海嘯,秘密就在於稅收超高增長,花錢無人可監督,以超軍費的維穩費來強制「社會穩定」。

歐洲國家在過去六十年,宏觀稅負也基本維持在百分之四十左右,由於歐洲高福利國家的財政支出高,使政府無法擺脫高赤字、高國債、高稅負的狀態。美歐各國政府在制度上設計了限制政府隨意徵稅、增稅,反而將還富於民的哲學制度化,使宏觀稅負無法隨GDP增長而上升。另一方面政府的民生支出居高不下,為爭取選票寧可背負巨額的國債和赤字。有的歐洲國家國債餘額平均相當於GDP的百分之八、九十的水平,以至於面臨政府破產的風險,但美歐市場經濟國家是民選政府,「政府破產」不等於制度破產。政府破產是因稅收低,剝削少又不能亂花錢,用高福利來挽救「政府危機」。而今日中國的經濟繁榮是建立在高稅收、民生支出少,政府雖沒「破產」但卻面臨著制度破產的危機。美歐民眾要的是改選政府而不是改變制度,而中國民眾對改選政府領導人興趣不大,但從心底裡是要選擇更佳的制度,改革現行制度……

今日美債、歐債危機的實質,或許終會促使世界市場經濟的進步,今日中國的改革已走到拐點,高舉鄧旗的人再去「摸石頭」是否會被淹死?讓歷史證明。

地權博弈繫中共生死之命

對廣東烏坎事件,汪洋認為,是十多年前《村委會選舉辦法》的落實而已,沒有任何創新。作為中共十八大政治明星的汪洋只向公眾表白一些「外交語言」。但作為胡耀邦之子、全國政協常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胡德平表示:「中國當前改革的突破口,應自土地始」並警告中(共)國「得之於土地,如果失敗了,也將失之於土地」。

胡德平先生的警告和我十年前在上海法庭上的意見類同:「上海的改革將敗在土地上」和二○○八年以來在香港《開放雜誌》中有關「中共將亡於徵地、拆遷制度」等相關論述有何不同?今日之中國,一句話由中共高官後代講出,視為合法,而出自另一公民之口,就視為「危害國家安全」……

一塊土地,可以種糧,也可以「種」房,兩種「種法」間有巨大差額,引得無數利益相關方各出奇招,強征農地、地票買賣、「小產權」房、指標置換、合資聯建等,暴露出改革三十年「經濟成就」的秘密,除明目張膽違法亂紀外,中共各級領導人以「改革、發展」之名,明目張膽暴力徵地卻可遊走在模糊法律的邊緣……

《憲法》規定,農村和城市郊區的土地,除由法律規定屬於國家所有的以外,屬於集體所有;宅基地和自留地,自留山,也屬於集體所有。從目前的統計中,整個農村約有九成土地屬村民小組,約有三、四百萬土地所有權單位,但中國政府從未頒發過《集體土地證》。

集體土地在法律上沒有房屋拆遷補償一說,而將之歸為「地上附著物」,除房屋外,農地上的其他設施都籠統歸為「附著物」。農民為建設現代農業,土地平整,土地改良,水利設施上所投入的資金、人力、物力都沒有明確列入補償範圍。一些現代農業實施、規模化養殖的前期投入巨大,有的投入不久就被徵用了。農地的投入是長期並具各種風險,目前的徵地補償標準根本沒有考慮去評估並補償。中共的土地徵用政策,根本沒有保障農民被徵地後的生活水平、質量有所提高,長遠生計有保障。

考察世界各國的農業,特別是自二戰以後,全球很少有政府主導把農民的土地集中起來交政府或企業經營。美國、日本等成功實現農業現代化,都嚴格限制公司直接進入農業生產環節。只有為發展農業生產性服務,才允許公司從事農產品的產前、產中、產後服務。

土地出讓金暴漲超過三萬億元

二○○四年,土地出讓金近六千億元,二○○九年達一點五萬億,二○一○年增至一點七萬億,二○一一年已超三點二萬億。中共的「政治特色」是每屆政府不管下屆政府的事,因此賣地可一次性榨取未來若干年收入的方式,被各地政府所接受。一位人大代表、中部城市市長坦誠,自一○年四月全國房地產調控後,有的政府連發工資的錢也沒有了……

中共的改革越來越依賴土地炒賣,用土地財政維持政府運營,當土地財政尚不足維持「經濟發展」的巨額投入和缺口,各地政府就將土地為籌碼向金融機構籌款,從炒賣土地發展到「炒賣金融」,土地財政發展到土地金融。近年來城市建設資金中土地金融的比重越來越高,已遠超土地財政。東部地區的城市建設資金,土地出讓收入約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六十是土地金融。中西部地區百分之二十是土地收入,百分之七十是土地金融。改革三十年各級政府從土地財政發展到土地腐敗,現又加上金融腐敗。不斷透支明天的錢去追求現在的發展與政績,形象地說,就是寅吃卯糧,孕育著政府的財政信用危機,也孕育著執政黨「亡黨失政」的危機。

二○○四年前,農民上訪為了稅費問題,而後就發生變化,百分之七十是為了土地問題。稅費問題根在縣級政府,縣政府決定著當地稅率及徵收方式;而土地縣級政府批不了多少土地,批地權在省級和中央政府。稅費問題中共已下達不允許使用警力,但土地問題地方政府往往動用武警和特警,當地方政府以維穩的理由動用警力時,中共高層早已授權。

儘管徵地制度改革,已寫入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土地管理法》也正在抓緊制定;但《憲法》不大修,下位的《土地法》再改也難有作為。徵地改革,已關係到現今五千萬失地農民權益、地方和中央政府穩定收入、國家糧食安全、三億農民工安居樂業、數千萬訪民訴求以及相關用地者的利益,牽址面太大,工程師治國難有良方……

利益集團的代表就在執政黨內

當今世界,一個想繼續改革的執政黨,沒有一個是壟斷真理、壟斷政治的黨。歷史證明,持續有活力的經濟都是自由市場經濟,而這些自由市場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都是有跟它相匹配活躍的公民社會,以及和它相匹配的法治體系,乃至真正運轉有序的民主制度。

任何思想、制度、政策,只要能使國民生活得更幸福,社會更公平正義,使國家更民主富強,就值得人們去追求和實踐。判斷一種思想、觀念、制度和政策,首先不應當問是「姓馬」還是「非馬」,「姓社」還是「姓資」,「屬中」還是「屬西」,屬「共」還是「非共」,屬「鄧」還是「反鄧」……

中共三十年的改革,不斷強化黨的權威作用,乃至政府主導社會經濟發展的方式,幾乎耗盡了大自然及人體本身的潛能,留下了環境和權利赤字,使人與人、人與環境、民與官之間陷入一種極度緊張的關係,如大面積的環境污染,層出不窮的礦難和安全事故,談虎色變的食品、人口危機、腐敗蔓延、兩級分化、道德潰敗等,並最終以群體抗爭的方式不斷湧現出來。本次人大《預算報告》顯示,公共安全維穩費二○一二年是七千零一十七點六三億元,比二○一一年增長百分之十一點五,而國防預算是六千七百零二點七四億元。

有人認為,三十年前開始的改革,阻力來自於意識形態,而近年來的改革的阻力,是來自於特殊利益集團,但我認為,阻力仍然是原先的意識形態,至少框架還未打破,加之利益集團的代表就在執政黨內。

當今中國,似乎都在談改革,但結果甚麼行動都沒有。久而久之,還有誰再相信高層改革者的話?當中共改革者的誠信發生危機時,即使想改革也難以持續。中國強人時代已過,任何中央權威都不斷地被消失。八十年代,鄧小平是公認的政治強人,鄧之後,儘管還有人三番五次地強調中央權威,但收效極差。用前《人民日報》副總編周瑞金的呼籲「執政黨領導集體要和既得利益切割」來釐清,為何當今中共的改革,越改越失人心?就不難找到清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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