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這是上海灘被掩蓋十多年的一件官商勾結豪劫國家資產的大貪案，主角陳良宇劉金寶王雪冰落案而包庇、放跑不法奸商「上海賴昌星」楊崧才。事緣北美名僑、榮氏家族捐地和大串中共領導人插手，此案仍處於蒙蔽狀態。

  
●  與楊崧才關係密切的兩名中國銀行界大貪官王雪冰（左）劉金寶。王雪冰（1952-）建行行長，貪115萬元，2002年判12年徒刑。劉金寶（1953-）中銀香港總裁，貪2100萬元，2005年判死緩二年。（本行資料）

一九八三年，神州大地剛從文革浩劫中走出來，北美愛國僑胞顧毓琇、楊通誼、榮漱仁等老人力促榮輔仁、孫鳳惠夫婦向上海市科技協會捐贈位於上海西郊虹橋路二一○六號佔地三十六畝（二萬四千平方米）的一座花園別墅。一九八三年十月十三日即舉行捐贈儀式，市科協主席李國豪主持儀式，並宣佈將此地塊用於建造上海市「上海國際科學技術交流中心」，以後更名為「上海國際會議中心」。此舉表達中國最大民族資本家榮氏家族的愛國心願。

榮氏家族捐地華僑籌建基金會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旅美一批專家、學者和大企業家發起建立了與顧、楊母校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百多家基金合作的高科技基金會「上海國際會議基金會」，制訂章程，由李國豪擔任基金會第一任理事長。基金會理事名單中的「原始贊助者」有貝聿銘、王安、袁家騮、吳健雄、林家翹、袁寶華等著名的科學家和知名人士。理事中還有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清華大學、復旦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台灣中山大學等著名院校和政府及有關單位的代表。

後來負責具體操作的中國銀行上海分行與上海市科協有關人員與假冒投資的華僑相互勾結，發生壞帳近千萬美元。時任中行上海分行副行長劉金寶名為堵漏洞，實際上用基金會土地在中國銀行紐約分行王雪冰處抵押貸款六千萬美元，與其密友港商楊崧才建立所謂中外合資上海國際會議大酒店（後改為世博會議大酒店）。使不出土地、不出資金的港商楊崧才佔股份百分之八十，而出土地、出大錢的中國銀行上海分行與上海市科協僅佔百分之二十股份。從而改變了捐贈土地的使用性質和基金會設立的初衷，導致「上海國際會議基金會」流產。基金會第一次啟動便告夭折。

多年來，顧、楊、榮及榮氏家族成員對以上情況極為不滿。顧毓秀及楊通誼兩位老人不顧年近九旬高齡，開始進行基金會的第二次運作啟動。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一日，楊通誼上書朱鎔基副總理，遞交有關「中國思明德基金會」籌備工作的請示報告。朱鎔基批示：「請王雪冰查告。九月十四日」。

朱鎔基主管撥款千萬美元未果

一九九五年十月三十一日，楊通誼老人又上書朱鎔基，建議成立與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合作的高科技基金會，商請中國銀行無息貸款二千萬美元。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七日，顧毓琇亦上書朱鎔基，表示對成立基金會「竭誠贊成」，並請「代呈江主席及李鵬總理，賜以核准，從速實現」。

一九九五年九月，楊通誼委托柳曉昂（柳直荀、李淑一之子）等人為交涉有關榮氏家族捐贈土地的作價補償和以此資金興辦「中國思明德基金會」一事，與中國銀行上海市分行進行洽談。三年中，楊通誼、張柏雄三次赴京，馮、柳五次來滬。馮、柳曾四次將楊通誼的請示函轉報朱鎔基，朱每次均有批示給陳良宇、戴相農、徐匡迪、韓正、陳元、王雪冰和劉金寶。通過中國銀行撥贈給基金會一千一百七十萬美元作專項基金，並明確「中國民族國際信托投資公司」是基金會的掛靠單位，協助籌辦基金會。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二日，中銀上海分行嚴庭富副行長通知基金會代表柳曉昂：

「經上海市陳良宇副市長批示，中國銀行上海市分行承諾一次性撥付一千一百七十萬美元，了卻此案。」

不料基金會領導班子中又出現意見分歧。一九九八年四月，掛靠單位中民信公司代表向有關領導提出：「⋯⋯儘量避免（基金）被少數人據為己有，把基金會引向歧途，使國有資產遭受損失。望中國銀行把好資金的使用方向，如與原宗旨有異，宜報朱總理為妥，以防資金流失。」原擬下撥的專項款就此被凍結。不久，顧毓琇、楊通誼、榮輔仁、柳曉昂等老人相繼辭世。基金會的籌建工作再次被迫停頓。

黃埔幫把持思明德基金會籌辦

過去基金會的兩次啟動之所以沒有成功，原因有多方面。其中陳良宇、劉金寶為代表的政府和銀行的腐敗行為，以及不法港商楊崧才對基金會資產的侵佔是主要原因，基金會領導和籌辦人員的意見分歧等也助長了腐敗。

為了完成業已辭世的顧毓琇、楊通誼、榮漱仁、榮輔仁等愛國前輩的遺願，近幾年來，以中國思明德基金會執行理事張柏雄（楊通誼親戚）為首的曾參與基金會籌建工作的部分人士，多方奔走呼籲，為基金會的重新啟動和籌建做了大量工作。也有一些有識之士如張柏雄為了思明德基金會的籌建甘願放棄個人應得的報酬，盡力投入工作。由於這是個名利雙收的鍍金項目，引起各級領導競折腰，過問插手這個項目的先後有江澤民、李鵬、朱鎔基、習近平、尉健行、曾慶紅、黃菊、陳良宇、韓正、戴相農、劉金寶、王雪冰、徐匡迪、王安順、楊國雄、華建敏、葉尚志等領導人士。

   其中「被少數人佔為己有，把基金會引向歧途」者，指的是港商楊崧才，熟知內情的人指出他就是「上海賴昌星」。楊崧才原為香港泥水匠出身，後靠攤販為生。利用改革開放之機，劉金寶通過已結成為「黃浦幫」密友的楊崧才把持這個項目。上海人把當時結成團夥的中共黃浦區委書記陳良宇、區長陳超賢、劉金寶等人稱為「黃浦幫」。

劉金寶引入港商楊崧才空手套白狼

上海國際會議中心項目首任董事長因瀆職被騙千萬美元，致使工程陷於癱瘓狀態。朱鎔基市長心急如焚。雖托付眾多外商，均因「零債率」而未果。劉金寶乘機找來因債務纏身的密友楊崧才冒充香港大老闆，濫竽充數。兩人狼狽為奸，搞了個假三資企業，繼而接手此項目。用基金會土地即榮輔仁夫婦捐贈地，向中國銀行紐約分行王雪冰抵押貸款六千萬美元。楊拉攏腐蝕幹部，勾結文革餘孽，打著三資和重點工程旗幟，大肆走私、偷盜原「上海國際會議中心」工程建築材料和緊俏物質，大量圈屯土地。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地打擊迫害擋了他財路的黨委書記李邦良。

楊崧才利用各種名目將項目工程款由一千一百七十萬美元追加到七千三百萬美元。撈了上億美元作為第一桶金。此後又拖欠償還貸款本息，違反銀行規定不斷玩弄「以新還舊」的把戲。在歷任行長的包庇下將債務滾至一億六千二百九十萬美元，足可造六個會議中心了。楊崧才與紐約中行王雪冰和上海中行的五個行長先後勾結，把中國銀行變成他私人的取款機。他一文不名，空手套白狼，大玩空手道。成為擁有上海灘黃金地段的地產大王。

楊崧才掠財逾百億逃往加拿大

榮輔仁夫婦捐給基金會的土地則被挪作他用，於一九九四年在這塊捐贈地上建成了「上海世博會議大酒店」。至今營業了近二十年，百分之八十的盈利卻被楊崧才輕鬆獲取。楊用低價購置的上海浦東源深路一號地塊，面積二萬九千平方米，如今己增值至十五億元以上；用每畝六十萬元低價購置陸家嘴上百畝拆遷黃金寶地，以此轉賣轉買，滾動開發經營變成市中心十塊土地和二十家假冒三資企業。據傳媒報導，他十五年中在上海用官商勾結的辦法所斂掠的財富，可以用「驚人」兩字來形容。

記者在查詢過程中，逐步搜集了楊氏在上海的一份不完全的房地產開發項目目錄，它們分佈於上海虹橋、人民廣場、淮海中路、浦東陸家嘴，幾乎侵入上海所有的黃金寶地。

據原上海國際會議中心黨委書記李邦良和楊振寧、李政道等二百餘位國際科技界知名人士舉報以及《上海東方早報》記者劉秀浩系列報導，楊崧才侵吞至少一百億元國家財產。

自陳良宇雙規後，楊已陸續將不少黃金地段房地產儘快脫手，匯出境外的款項達四十億之巨。其中源深路一號地塊，從十九億元降到十六億元仍無人接盤，最後以十四億元與香港恆大地產集團成交。雖已付數億元訂金，但至今未果。據說此地塊已被浦東新區政府封存。二○○九年六月，楊本人藉口治病用加拿大護照逃出國境，至今逍遙法外。出逃成功後仍不罷休，叫其弟返滬繼續清理變賣剩餘資產。

楊崧才的斂財暴發，除了充分利用陳良宇、劉金寶、王雪冰那些貪官而外，還把上海國際會議中心的黨委書記李邦良玩弄於掌股之中，極盡打擊迫害之能事，最後迫使李邦良從正處級的黨委書記淪為掃地的勤雜工。

這種說法有些近似天方夜譚，在共產黨領導的黨天下，在任何部門和單位，黨委書記說了算，不論行政領導、總經理、董事長都要服從他的領導。而在上海國際會議中心，似乎一切都顛倒了，簡直可讓人目瞪口呆。

走訪落魄潦倒的黨委書記李邦良

初次接觸這個案件，我也不相信在今日之中國，一個港商居然可扳倒一位黨委書記。二○一一年十月八日剛過國慶長假，在友人彭先生的陪同下，我採訪了這位落魄潦倒的黨委書記。他住在上海近郊的一套老式工房內，他聲明這套工房是他的親家看他可憐，暫時借他住的。他哭喪著臉說：「我今年七十八歲，十四歲參加革命。雖然市委有批件『盡速歸還文革被抄軍轉住房』，如今仍然居無住所。」

老人身患多種重病，先後住院二十多次。一九九二年三月尚在正常工作、年僅五十九歲的李邦良突然被解除「黨內外一切職務」，降為勤雜工，工資二百元，然後掃地出門。

待他氣喘吁吁地坐定，我打開筆記本記下了他講述的怪事。可能由於心情激動，說話有些顛三倒四，容易鑽牛角尖。但我還是努力捕捉他想說的要點。

他出身於烈士家庭，一九四七年加入中共外圍組織，後赴朝作戰立功。大學畢業調入航天部參加兩彈（原子彈、導彈）會戰，獲榮譽稱號十七次和航天工業部高級工程師職稱。當談到他「輝煌的過去」，不禁頗為得意。

一九八六年三月，在中共上海市第五次黨代表大會上，宣讀了楊振寧、李政道、丁肇中等諾貝爾獎獲得者和二百多名海外科學家的聯名信，他們對「上海國際會議中心」多年來遲遲不見蹤影表示不滿，引起與會代表震驚。大會責成市委組織部長曾慶紅迅速派出得力幹部進駐籌建辦，查明原因，早日開工。於是市委組織部直接下調令，將李邦良從上海航天局總工程師室（即科技委）的崗位調往籌建辦擔任黨委書記兼人事部主任。

被港商排擠迫害變為上訪戶

他是上海市委組織部委派的領導幹部，權力很大。可惜他是一個沒有心計的書呆子，不諳政治，不會抓權，不懂攏心治人的權術。他在職位上，後來又兼任工會主席和總工程師。在碰到幾顆釘子後，便知難而退，完全放棄了黨委書記的權力，一頭扎進具體事務堆裡，不能自拔。給楊崧才及其親信以可乘之機。

他上任之初，籌建辦的當權者就對他吆喝道：「我們是三資企業，市裡管不著。不要市裡派人，書記我們自己選！」 領頭的是投靠楊崧才的「文革三種人」，可見四人幫殘餘勢力在上海仍有市場。接著他們步步進逼，架空了他這位黨委書記，不讓他沾邊人、財、物大權，只許他分管土方運輸、工地管理、渣土糾紛以及有名無實的政治學習和業務學習。

下崗退休時，不僅沒有單位為他辦理離休手續，而且不承認其高工職稱，扣發各種工資達二十萬元。兩任董事長竟然都不承認他是單位的正式職工，甚至不准他參加退管會。他氣得滿頭血泡，血壓升至二百二十／一百三十五。經醫院搶救，又不讓會計報銷醫藥費，被醫院扣作人質，不讓他出院。

我反覆地追問他，楊崧才一個外商怎麼有可能撤銷市委任命的黨委書記「黨內外一切職務」，並把他降為勤雜工？他有沒有犯過貪贓枉法的錯誤被人抓住把柄？對他的處理是否得到上級部門批准？除掉貪贓枉法這一條他矢口否認外，其他問題他說不清楚。

在六十歲退休後，李邦良走上了一條漫長的上訪申訴之路，寫過二百多封申訴信。十七年來他幾乎踏遍了中央和上海的所有上訪部門，吃遍閉門羹。到處申訴，無人理睬，被迫自殺二次，把老婆活活氣死，親密戰友聞訊發瘋。他一度被迫出國，在異國他鄉帶病打黑工。曾當過清潔工、搬運工、男保姆、塑料工、家庭護工。總而言之，遭遇淒涼。

官商勾結楊崧才得以逍遙法外

李邦良的遭遇雖然極為個別，卻值得人們深思。一個港商敢於藐視和架空黨委書記肯定有多種原因。當然根本的原因是官商勾結，陳良宇、劉金寶之流為楊崧才提供了一頂保護傘，保護他橫行不法，逍遙法外。

楊崧才是隻極為狡猾的老狐狸，他熟知中國官場的運作特色和黑暗內幕，利用榮氏家族贈地和國際會議中心的含金量，騙取各級領導的支持和批示。利用他們之間的分岐和矛盾，使他得以呼風喚雨，遊刃有餘。在審判大貪污犯劉金寶的供詞中，對他與楊崧才勾結在上海國際會議中心所犯罪行，隻字未提。在審判陳良宇案中也只列出楊向陳賄賂二十三萬港元、十萬元人民幣。可見楊崧才與貪官污吏勾結的內幕交易遠未揭開，仍被人遮蓋著。楊崧才就是「上海賴昌星」，其背後隱藏著一大批尚未露出水面的貪官污吏。

截至二○一一年七月底，中國已有一部憲法及其四部修正案，二百三十九部法律，行政法規二百件。法制的制訂可謂完善，社會各領域均有法可依。可在實際執行上，權大於法，領導一紙批示頂得上一部法規。陳良宇、劉金寶、楊崧才之類的貪官奸商才有可趁之隙。

在這個天方夜譚式的故事中，市委組織部和李邦良本人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曾慶紅把持的市委組織部別有用心地亂點鴛鴦譜。把一位埋頭技術不懂政治的航天高級工程師調去當甚麼正處級黨委書記兼人事部主任。明知不稱職，讓這個軟弱無能的書記失職，變相保護貪官污吏和上海賴昌星過關。

如今，李邦良身患胃癌和多種重症，六十七歲的張柏雄近日被查出患晚期肺癌。都掙扎在生死線上，急需關心和治療，何況他們二位所掌握的有關思明德基金會籌建和港商楊崧才的大量舉證材料，足可揭出上海灘第二個陳良宇、周正毅特大案。胡錦濤、溫家寶信誓旦旦堅決反對貪污腐敗。他們敢於面對本案，把楊崧才像賴昌星那樣從加拿大揪回國嗎？

二○一一年十一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