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國共兵史尋真索隱系列之十五：中共軍史曾有四大技術認知失誤

史達林曾經說過「幹部決定一切」以及「技術決定一切」。在一黨排斥多黨，國家吞噬個人，計畫取代市場，官意忽悠民意的蘇式國家裡面，當然是「幹部決定一切」。從根本上說，這句話當然是錯的。「技術決定一切」卻為接近真理（實為「認知決定一切」衍生命題），它和「科技是第一生產力」所表達的意思，可謂異曲同工。本文旨在披露中共軍史之上鮮為人知的四大軍事技術認知失誤，及其造成的本可避免的後果。

一、毛氏忽視史氏建議未早建大炮兵

筆者在發表於香港《開放》雜誌2013年2月號上的《四野榴炮轟垮蔣家王朝》中，業已指出：國軍敗於共軍主因，乃為國軍不敵新獲大量蘇援後膛火炮的共軍炮兵。不久之後，筆者又有新的發現、推理，現將本人後來對於該文所做三處新增段落，公諸同好。對於中共軍史研究來說，勿庸諱言，儘管字數不多而且姍姍來遲，它們的突破性、革命性乃可振聾發聵：

——筆者認為，解放戰爭時期，由於蘇援槍械大量到來，國共雙方擁有槍械數目達到平衡，然而，共方炮兵卻佔優勢 —— 1947年，它已擁有蘇援美制、日制、德制、蘇制後膛火炮至少8000門，而當時國軍擁有後膛炮數可能祇有3000門，兼且從來未被設想集中使用；解放軍軍數最多之時達到70個軍，合210個師（無重炮獨立師不算入），平均每師可以攤到至少100餘門後膛炮；三大戰役之前，筆者推算解放軍軍數應有35個軍合105個師，此時擁有後膛炮達4000門；國方雖有共方沒有的空軍，但卻因為缺錢從而缺彈缺油，作用僅屬聊勝於無，完全不能制衡共方地面炮兵優勢。因此可以說是國軍敗於共軍主因，乃為國軍不敵共軍炮兵。宋美齡雖為國軍空軍建設出了大力，但卻因此奪走了本來可以用於建設國軍炮兵——遠遠不如空軍昂貴——從而制衡共軍的大量資源，誤國弱軍之名不是她擔還有誰擔？不過到了國府倉皇播臺之時，飛機倒是大展身手。

——史達林早就指示毛澤東應予重視炮兵建設：1937年——此時距離中共南昌起義祇有十年，斯氏曾托王明帶話給毛氏：「火炮乃是現代戰爭之神，八路軍和新四軍必須首先建立炮兵部隊……我們準備幫助你們建立兵工廠，為此我們將提供一切設備和技術人員。」但是毛氏力排眾議，一口否決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香餑餑。〔見諸王明著《中共50年》（北京：東方出版社，2004），218頁〕毛氏於此時表現出來的科盲，與他21年後於發動大躍進時表現出來的科盲，何其相似乃爾！根據李德回憶，1933年9月底，他的上司弗雷德·施特恩，簡稱弗雷德（以後在西班牙內戰中以克勒貝爾將軍著稱），再三對他表示，此時自己確信，斯氏不僅會給予中共武器援助，而且還抱有支持中共進行一場「大規模正規戰」的設想。弗氏進而命令李氏到達中央蘇區之後，馬上要求中共動員人力物力修建一個機場,作用應是用於空運蘇援重型武器配套部件前來中央蘇區，再讓斯氏所說兵工廠重新組裝，同時著手籌畫一場攻佔南昌以及長江沿岸敵人中心地區的攻勢。〔見諸奧托·布勞恩著《中國紀事》（北京：東方出版社，2004），35頁〕眾所周知，細節決定成敗，那時毛氏要是全盤接受斯氏主要以炮剋敵戰略思想，還會有萬里長征、西北割據、河西慘敗、皖南事變等等這些因為毛氏罔顧斯氏，自出機柕而導致的夜長夢多、險象環生之事發生嗎？

蘇軍在滿繳獲日軍重型火炮，疑為二四榴。大部送給四野。

說到「籌畫一場攻佔南昌以及長江沿岸敵人中心地區的攻勢」，筆者不禁要說：治中共黨史者，無論國內海外，從來沒人問過：「為何是贛閩邊蘇區」，「為何是鄂豫皖蘇區」，「為何是湘鄂西蘇區」，「為何是贛東北蘇區」，「為何是左右江蘇區」、「為何是陝甘寧蘇區」、「為何是盛世才後方」、「為何是入綏遠東征」？讀者若是聯繫蘇聯為中國革命設計的「西北長遠戰略」和「華南應急戰略」來看，就會恍然大悟：設贛閩邊蘇區以接受蘇聯海運至或汕頭或廈門重型武器；設鄂豫皖蘇區以作進擊甯滬杭後方；設贛東北蘇區以聯通贛閩邊蘇區和鄂豫皖蘇區；設湘鄂西蘇區以奪取、保護將來中央紅軍依照上述「長遠計畫」西去北上背靠蘇蒙之時所需安全渡口；設陝甘寧蘇區、盛世才後方以作上述「長遠計畫」中的軍事基地；設入綏遠東征以接受大批蘇援餉械；最後，設左右江蘇區以迎接法共越南地下組織運進蘇援重型武器配套部件，然後將其裝上蘇聯秘派軍用運輸飛機，以螞蟻搬家方式，經過沒有防空力量的湖南，運往三處較大蘇區，尤其是中央蘇區，重新組裝之後投入戰鬥。蘇聯紅軍總參謀部絕對不會聽任中共中央軍委像草寇一樣隨機設點。據此，對於策劃中共革命，毛氏斯氏兩者招數孰為高明、老道問題，讀者已可洞若觀火了。毛氏哪有資格在斯氏生前死後亂翹尾巴啊！

二、蘇方失於沒給中共德什卡重機槍 

1938年列裝的蘇製KORD12.7mm大口徑德什卡重機槍

蘇聯紅軍參謀部第四局特工馬馬耶夫1929—1930年間潛入井岡山或贛閩邊中央紅軍控制地區及邊緣。1930年4月15日他在共產國際執委會作彙報時說：「紅軍活動的地區都是多山地區……那裡山高難行，大炮都得用手拉。大家可以設想一下，在寬不到半公尺的山間小路能拉甚麽炮呢？」其實民初有些軍閥部隊曾經使用中國特有的獨輪車裝載重機槍行軍打仗耶，重機槍行，後膛炮也應該行。

拉後膛炮不行，扛重機槍應行！筆者想過：若果蘇聯曾於1927—1945這18年中，援助中共軍隊成千上萬挺蘇製KORD12.7mm大管徑德什卡重機槍（平射之時須得抵一肩膀），以及數以億發計此槍子彈，再加配給一座專門復裝此種子彈工廠，中共本可提早成功奪取全國政權。12.7mm大管徑重機槍既可代替後膛炮鑽坦克（上穿甲彈），打飛機，亦可代替炸藥包削城牆，掀炮樓，減少人員犧牲。炮彈一兩發可碎的巨石，若用一彈可穿24cm厚牆的此槍連續射擊百餘發。其尖彈頭亦可像鑽頭一樣穿透毛石壁或者水泥璧，且可濺起碎石殺傷更多敵兵。在1979年懲越戰爭中，前述解放軍特種兵范建華發現，越軍此種機槍（不幸多是我國生產）對於我軍威脅最大，而非容易陷入泥沼、水田的蘇聯坦克。它的槍身、子彈都比炮身、炮彈輕得多，兩人即可分解扛起，再加三人扛彈，一個班便可配備兩挺。模仿軍閥部隊創造「獨輪車運馬克沁」不也可行？稱其「代炮」亦不為過。懲越戰爭之後，解放軍已大量增列此種武器。斯毛二氏應後悔當初沒想周全。

三、中方不知建議米格加裝翼尖油箱

基於新揭政府檔案，大陸韓戰研究專家沈志華教授曾做判斷：1952年底1953年初，毛澤東仍在策劃跨過三八線發動新攻勢；但是此時金日成卻已厭戰，央求中蘇兩國首腦儘快同意簽訂停戰協定。

然而筆者認為，由於Mig15（柴捆）以及Mig15bis（副型）——本文簡稱米格二機——的最大航程太短，均祇有1780里，加一次性副油箱時，丟副油箱後粗算：僅夠來回飛共半小時，再加作戰飛20分鐘。志願軍統帥部早就知道：沒有空軍掩護，志願軍根本無法發動南進攻勢，並於1951年中將此結論報告給了毛澤東。所以筆者對於「1952年底1953年初，毛澤東仍在策劃跨過三八線發動新攻勢」一說嚴重存疑。

米格二機的油箱體積過小，儘管這使它們獲得較大機動，尤其是速度——每小時1076里。與它們機體大小、性能指數相應的美國對手是F9F（黑豹），速度僅為每小時926里。但是由於有著一副永久性翼尖油箱（一次性副油箱除外）——志願軍戰士稱其為「油挑子」，F9F的最大航程可達2080里，比米格二機多出300里。雖然超出不算太多，但是由於可以利用南韓境內不受攻擊機場以及航行朝鮮海域的航空母艦起飛降落，所以F9F可以攻擊北韓全境空中地上目標；相比之下，米格二機僅能保衛北朝北部，一如「米格走廊」名稱所示：長卻窄的一條。米格二機一次性副油箱裝在機翼下部驅中部位，影向機動、速度，不若永久性翼尖油箱無此問題。2013年4月，筆者在美國洛杉磯馬區（March）空軍博物館，親眼見著了一架F9F戰機展品以及一架Mig15展品。本文「四大失誤」思緒由此而起。如果筆者是毛澤東或者周恩來，就會責備史達林歷經兩年都沒想到模仿F9F，將米格二機改進，裝上一副永久性翼尖油箱，借此增加最大航程，而非責備他於初時拖延蘇聯空軍出動——僅為二周而已。前一問題方為抗美援朝勝負要害。在我看來，許多中外研究韓戰學者誇大了史達林的「拖延二周出動空軍」所帶來的為難處，沒有發現他的「兩年都沒想到模仿」的致命傷。美國多種型號民用飛機亦都採用永久性翼尖油箱。

從技術上說，對於米格二機的設計者來說，給它們裝上一副永久性翼尖油箱，並不需要多大圖紙、工藝改動，而且研發費時不會太長。即使因此降低速度10%，落至每小時968.4里，還是比F9F快。有「油挑子」作版，為何中蘇雙方沒有一個工程技術人員想到也給米格二機「加油」呢？據載，某位訪蘇解放軍代表團領導人曾對蘇方接待人員提出：米格二機有著小小設計或者工藝缺陷，望能改進（意見有否涉及翼尖油箱，無從考證），對方竟然反問：「你們怎能懷疑社會主義蘇聯軍工產品的品質？」筆者一度想過：可能還是蘇式國家特有的教條主義、思想僵化壞了大事。

美國翼尖油箱艦載F9F戰機           英國翼面油箱戰機

美國並無放棄研製翼尖油箱飛機

如果及早想到模仿，米格走廊就會變成米格方陣，覆蓋北朝全境或者三七線以北，而不祇是臨津江以北而已，115萬志願軍、人民軍本可少輸多贏；人員傷亡減少一半；「人海戰術」也不至於重複出現在運動戰階段以後的陣地戰階段——聯想上甘嶺戰役；中國的大國地位也會遠較今日為高。

〔美〕羅伯特．傑克遜著，吳玉濤譯《戰鬥機：空中戰鷹的過去與未來》（臺北縣中和市:風格司藝術創作坊，2010）於其197頁披露：「米格機在配置了翼尖油箱後，飛行員更加自信起來，他們如今可以或單機，或成對獲隊地向南滲透，最遠達到三八線附近。」遺憾的是，志願軍空軍卻沒向蘇聯索要、購買此種飛機。他們當時甚至不知道老大哥已經研製出來這種飛機——中國軍方至今也不知道。肯定當時此種戰機起降於符拉迪沃斯托克而非鴨綠江機場。2012年筆者曾在牛津認識一位原軍科外軍部研究員，他堅持認為美國兵工企業始終、全部都是國營。

此事說明史達林不想再將戰爭擴大到南韓，也不想儘早結束朝鮮戰爭，讓美國騰出手來專注歐洲。中國曾在北朝搶建三四處機場（甚至有一鋼板機場），旨在彌補米格飛機「腿子過短」先天不足。由於美機轟炸不已，各處機場屢建屢毀，此項計畫遭遇失敗。史氏則對毛澤東秘而不宣上述米格戰機改良進展。因此之故，筆者認為，毛氏儘管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用意乃為名為擴大戰爭，實為爭取多得蘇聯軍援、經援。

四、中方不知建議蘇聯供給水上飛機

另外一種當時本可選擇卻沒被中蘇雙方想到的思路，就是啟用水上起降軍機種如別—6、別—8以及別—10（噴氣式）等等，或者兩棲軍機。由於世上沒有飛機可以炸毀海面，祇要利用靠近北朝鮮西海岸或者靠近山東半島海域某些大島附近海面作機場，志願軍海航兵就可在為臨津江至三八線地段志願軍攻守提供有效空中支援之後，安全返回原來起飛海面或者另一降落海面，不致由於耗完燃油或者跑道被毀半途墜落。島基高射炮、岸基殲擊機可為水上軍機提供保護，水面艦艇、水中潛艇可為水上軍機加注油料。水上軍機絕不攻擊位於南韓境內目標，以免招致敵方對等報復：轟炸東北境內目標。水上軍機所用起降浮筒可以改而兼作油箱，大幅增加燃油儲備。當時本具能力的蘇聯，如果可為朝鮮戰場特殊需要，研發出來機艙可容米格二機空中滑出艙外飛翔的大型水上軍機（它們完成任務之後便行飛回東北或者山東陸基機場），抗美援朝戰局定會完全改觀。

中國海軍退役的別—6

小型航母性質水上飛機

日本1941年之時就能製造速度可達每小時465里（是米格二機的43%。靠近地面飛行，敵方攔截戰機速度再快，也得減慢速度）、升限可達8760米（是米格二機的56%）；航程可達7150里（是米格二機的四倍）、載荷可達24.5噸（米格二機最大起飛重量不到6.5噸。它可當轟炸機使。想像一下中方在上甘嶺戰役時用到了這種低飛、重載、不需陸地機場戰機）的川西H8K二式水上軍機。中國方面本來可將用於徒勞修建北朝境內多個機場的大量經費，用於供給蘇聯研發上述水上軍機。廟算欠佳，廟算欠佳啊！

至於上文所說南進攻勢，筆者認為仍然沒有可能發動，那就需要米格二機的最大航程至少提高1.3倍達到4000里，這樣的話，整個機形都要改變，風洞試驗需要重做。當時蘇聯的戰機研發能力遠遠不如美國，米格二機的發動機還是源自英國的呢。

順便說說：中國空軍沒經抗美援朝戰爭形成空軍配合地面部隊作戰傳統，未能接軌國際。韓戰以後，中國空軍僅在解放一江山島之時使用過殲擊機、強擊機小規模地配合地面部隊作戰；1962年的中印邊境戰爭，1969年的中蘇邊境戰爭，1979年的中越邊境戰爭等，全都沒有想到鄭重其事試驗這種源自一次世界大戰的空地配合，遑論大規模地使用。毫無疑義，這是當代中國空軍的阿喀琉斯之踵。幸而在周邊地區，此種配合缺失也是菲國空軍、印度空軍、南韓空軍、臺灣空軍、越南空軍的阿喀琉斯之踵。日本不然，它的空軍甚至使用過「神風」這種空海、空地瘋狂配合方式，儘管最終不敵美蘇。

事實再次說明：魔鬼藏在細節之中！研究中共軍史，必須一改以前祇重意志不重技術從而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陋習。《星火燎原》、《紅旗飄飄》收文數以千計，可有一篇揭示身經百戰作者自身所作戰略戰術正式總結？現在他們已經全部過世，當代中國兵學瑰寶半壁未現已失，豈不令人捶胸頓足，噬臍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