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石貝《沖天一飛為自由——孫天勤自白》

香港書展期間，著名作家石貝推出了《沖天一飛為自由——孫天勤自白》（開放出版社出版，以下簡稱《孫天勤》），成了今年香港書展的一朵奇葩。

香港書展已經逐年沒落、黯淡失色，除了大同小異的美容、美食，就是一些洗腦的文字垃圾。

而《孫天勤》卻是一本難得的好書。

作者不僅全方位地介紹孫天勤事件的來龍去脈，還歷史地深刻地分析了孫天勤事件的深層次原因。

沖天一飛，駕飛機逃亡，原來不是中國所獨有的故事。《孫天勤》告訴我們，中國大陸有13起15人成功外逃。1953年就有朝鮮飛行員駕機逃到韓國，1976年有蘇聯飛行員駕機逃到日本。

除了空中，從水路、陸路逃亡的，則是所有社會主義陣營國家都大量發生過。而穿越柏林牆、泅過深圳河是最典型、最慘烈、最悲壯的壯舉。

有網友翻出來的1970年11月13日香港《工商日報》一篇偷渡個案的報道，就慘絕人寰：

《共區一雙情侶，拚死逃出鐵幕；情郎不幸慘死，潘婉莊詳述泅水逃亡經過》。

女子潘婉莊，22歲，廣州市人，廣州市二十四中學初中畢業，被下放東莞黃崗公社已經6年。每天在田間從事繁重原始超體力的勞動8至12小時，臉朝黃土背朝天，刮風下雨，忍飢挨餓。晚上還要開會學習（洗腦），真是苦海無邊，前途漫漫。

男朋友老炳燊1968年於廣州市二十一中學高中畢業，也下放到潘婉莊的生產隊，二人相戀三年。同感前途無望，決定一起偷渡香港，尋求一線生機。於是從南頭下水。可惜男的因為水冷斃命，女攬抱男友屍體力泅7小時，得香港水警救回一命，獲香港殖民地政府允許居留。

珠海書院黎晉偉教授特別寫了長詩《生死鴛鴦曲》來歌頌這對苦難鴛鴦，結尾曰——

暴政凶殘猛如虎，

尚有浮屍續續來。

古道鴛鴦不獨宿，

折翼鴛鴦何太酷？

人間苦難滿中原，

憑君記取生死鴛鴦曲！

李建中《逃港潮與中國知青》記述了大量逃港者可歌可泣的故事。

李建中說：「那麼多不甘願受歧視、凌辱、飢餓、沮喪、困惑、絕望的人，他們用青春、生命、命運與海浪、鯊魚、（邊防軍人和民兵的）飛彈做賭注，儘管有許多生命因為海浪、鯊魚、飛彈而消失……」仍然有那麼多人前僕後繼、「鋌而走險、赴海求生、逃亡香港」。

在北京大學被打成右派分子、被改造、受迫害的陳斯駿教授偷渡香港三次失敗，最後一次終於成功。（《驚心動魄的旅程》、《劫灰絮語》）

香港聞人、前全國政協委員劉夢熊博士是右派分子的兒子（「右二代」），被下放農村，備受歧視，衝冠一怒，投奔怒海。

2000年6月18日，英國港口城市多佛，有58名（其中男54，女4）中國偷渡客斃命於一部運載西紅柿的冷藏卡車。卡車是從荷蘭鹿特丹出發由海運抵英的。

根據屍檢結果，死者多為20歲上下的青年人，都死於呼吸衰竭。其中一個是來自福建省長樂的19歲的女子，她花了2萬1千美元從中國出發，歷經了俄羅斯、捷克斯洛伐克直到西歐。

那些年，常常看到這樣悲慘的消息。

這些年，輪到有錢有勢的高官巨賈跑路了。他們是大搖大擺的出去，據說副部長及以上的官員的第二代有80%持有外國護照，而第三代則有90%。（按：這可能是「忘我之心不死」的美國中央情報局的謠言，在關方面出來澄清之前，我姑且引用。）

從孫天勤到林彪、從周瑜瑞到許家屯、從周帶魚到袁木，從福建沿海的農民到北京城的高官，為什麼所有人都想跑、都在跑呢？

《孫天勤》告訴我們，這是由於共產主義制度的「滅絕人性」，連從小享受共產主義制度特權的人，對這個社會也產生恐懼、沒有安全感。「從主席、總書記到販夫走卒，每一個人都生活中恐懼之中。」只不過，有的恐懼失去特權、恐懼失去為人民服務的機會，有的恐懼拆遷、恐懼城管、恐懼生老病死。

孫天勤去了台灣以後，家人被牽連。備受當局迫害和歧視，可是他的陝西鄉親卻說：「文革害死那麼多人，如果大家有飛機，不知道多少人要飛走了！」當然不止文革，從井岡山到拆遷時代，無數次的運動和不叫運動的運動，非正常死亡的數字接近一個億。

「沖天一飛為自由」，軍人、官員、黨國要人，和老百姓一樣都沒有自由，不同的是，他們有特權，但是特權是靠不住的，隨時會失去，所以現在更多的是紅二代、官二代在飛。

老革命、老幹部、老黨員李銳先生，1959年被打成右傾分子，發配北大荒勞動改造。他說，北大荒當地農民也非常苦，跟我一起勞動的一個老頭，給我看他的手，都變了形，彎曲著，根本伸不開。當地老百姓甚至懷念日本人統治的時代：玉米餵牲口。日本人不吃肥肉，老百姓可以撿他們扔掉的肥肉吃。跟我一起勞動的一個老頭，頭天還在一起乾活，第二天就死掉了，最後的遺言是：真想喝一口稀飯啊！公社食堂那個時候已經基本沒有吃的了。但是我發現一個現象，公社管公共食堂的人，村子里負責的人，臉色都很好，證明他們是吃得飽的。這真是很可怕。（李銳：《九九感懷》）

李銳老人說的這個「可怕」現象和制度，到今天有多少變化？

我誠心向大家推薦《孫天勤》，特別現在正享受特權的官員和中共地下黨員，如果你的權力不夠大，請你不要給這個制度添磚加瓦。如果你有足夠的權利，請努力推動社會改革，完善制度，兌現毛澤東的承諾，實現共產黨的「初衷」——讓人民選舉政府，讓人們享受四大自由！

（2018.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