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川普與北韓（朝鮮）國務委員會委員長金正恩的「川金會」12日幕升幕落，不僅2位男主角受到舉世矚目，歷史里程碑意義更是非同小可：史上第一次美國在任總統會見北韓最高領導人，兩人必須解決冷戰之後最嚴重的一場核子衝突危機，讓不時冒出「烈焰與怒火」的朝美關係大幅降溫。整體而言，兩位領導人在舞台上算是中規中矩，金正恩一如先前板門店峰會予人的印象，有著超齡（34歲）的沉穩；川普則展現難得的自制與尊重，讓峰會得以順利進行，沒有搞成一場電視實境秀。

川普與金正恩簽署聯合聲明後，現身酒店外頭。（AP）

「川金會」的結果預示了川普將重蹈前任覆轍

不過這場峰會的實質成果與其「視覺效果」卻是不成比例。川、金兩人在峰會尾聲簽署了一份《聯合聲明》，不但只有一頁，而且內容既乏新意又稀薄空洞，只是重複先前朝美向對方祭出的承諾──朝鮮半島徹底無核化、美國提供金氏政權安全保障、共同打造和平與繁榮的願景。沒有提及任何實質、具體的作法與時程。

後續的談判協商將由美國國務卿龐畢歐（Mike Pompeo）與一位北韓「相關高階官員」共同負責，顯然會是一段漫長坎坷、變數頗多的歷程，讓人想起2003年歹戲拖棚到2009年的「六方會談」（Six-party talks）。川普經常批評從柯林頓以降的前任總統對北韓拿不出辦法，被狡獪的金氏政權耍得團團轉，但是不少分析家認為，「川金會」的結果預示了川普將重蹈覆轍。

台灣雖然不是「川金會」或朝鮮半島核武危機的直接利害關係人（stakeholder），但仍然可以從深入觀察這場歷史性峰會的來龍去脈、相關國家與領導人的縱橫捭闔，得到許多寶貴的資訊與經驗。

川普Style：美國擺中間、盟邦放兩邊

首先，這場峰會再度印證了川普「領導」國際社會的風格：不但「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而且「美國獨行」（America Alone），盟邦利益大可犧牲；「價格」遠比「價值」重要，後者只有工具意義；原則、立場與作法完全不受「一致性」束縛，朝令無論有錯無錯，夕改都是順理成章；國際政壇就是國際秀場，「視覺效果」最需講究；「人際關係」全面壓倒「國際關係」，把個人魅力（或壓力）當成致勝絕招。

因此我們看到，川普在峰會後的記者會上敲了南韓一記悶棍，宣布停止韓美聯合軍演，而且沒有要求北韓做出對等的讓步，不僅讓青瓦台措手不及，連美國軍方顯然也完全狀況外。日本在峰會前亟則川普出手幫忙，解決「被北韓綁架日本公民」的問題，為日朝關係正常化移除障礙，首相安倍晉三7日還特別為止前往華府拜見川普。結果，川普在峰會上隻字未提。去年朝美交惡階段，川普似乎非常關切北韓的人權問題，從國請咨文、南韓國會演說到聯合國大會演說都大加撻伐，見到金正恩的時候呢？輕描淡寫。

台灣面對一個「非典型」的美國總統

至少在2021年1月20日川普第一任期屆滿之前，台灣在處理台、美、中風雲詭譎的三角關係時，面對的都是這樣一個「非典型」的美國總統。台灣必須將川普與歷任美國總統分別看待，他絕不是一個政治家，而是一個投機商人；台灣不想被犧牲，不想失去國家的自主性，就必須時時向川普證明、提醒台灣作為美國「籌碼」的價值。

聽起來有點可悲，但這恐怕就是「川普時代」的小國生存之道。不過發人深省的是，川普在「川金會」上面對的「小國」北韓，卻做了發人深省的示範。

一個被國際社會排斥、極度倚賴其他強權的「小國」

北韓擁有核彈、洲際彈道飛彈（ICBM）與120萬大軍，似乎堪稱「強權」，但它長期遭到國際社會排斥，經濟發展極度落後，極度倚賴的中國從去年開始「關緊水龍頭」，切實執行美國主導的制裁措施，現年才34歲的金正恩還有三、四十年的掌權生涯，非得為國計民生另覓出路不可。

於是我們看到金正恩從今年初展開「變身計畫」，走出殘酷獨裁者與核武狂人的形象，充分審時度勢，借力使力，以南韓與中國為支點，撬動對其政權泰山壓頂的美國。「川金會」雖然籌備過程一波三折，一度破局，但也因此凸顯金正恩靈活的手腕與身段，對川普個人特質的掌控與操弄。川金會《聯合聲明》出爐之後，各方咸認金正恩是最大的贏家──沒有做出任何實質讓步，就換來美國為其政權合法性、正當性背書。

「川金會」之後，除了金正恩如何繼續對川普虛與委蛇、爭取政權（未必是國家）的最大利益；台灣的另一個觀察重點，當然就是美國與中國的關係走向。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12日表示：「沒有人能質疑中方在半島問題上發揮的獨特和重要作用。」意味北京要向華府討這個「天大的人情」，而川普如果想避免重蹈前幾任總統對北韓政策的覆轍，還是得冀望「中方繼續發揮建設性作用」（王毅語），美國是否會因此對美中三大關鍵爭議──貿易戰、南海主權、台灣問題──讓步，台灣必須密切關注，即時採取因應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