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北美記者北明女士這篇訪問，證實了一個駭人聽聞的事實﹕遍佈中國、不以為恥的賄賂行為，已經蔓延國外，不僅商界司空見慣，竟已敲響諾貝爾獎的大門。而大名鼎鼎的新聞教授居然敢於栽贓諾貝爾文學獎評委馬悅然教授。高談文明法制的中共當局依然是熟視無賭。

採訪時間：二○一一年五月十八日

地點：華盛頓、斯德哥爾摩、加利福尼亞受訪人：馬悅然（G．ran Malmqvist，瑞典皇家學院院士、漢學家、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林培瑞（Perry Link，加州大學中國語言學教授、漢學家）、文芬（台灣作家）

● 馬悅然：諾獎評委。（本刊資料）

　北明：馬悅然教授，是不是諾貝爾文學獎現在又開始一年一度的評審工作了？

　馬悅然：明天就開始討論。十月份才決定。

　北明：好。據報導最近中國清華大學新聞學院副院長李希光教授在他的微博裡發布消息：「諾貝爾文學獎終身評委馬悅然收受中國內地作家張一一的六十萬美金翻譯定金......」

馬悅然：嘻嘻（笑）哎呀，不得了，那麼多錢啊！（大笑）。

　北明：李希光說：「導致諾貝爾文學獎一百一十年來面臨最大信任危機，其權威性和公正性遭遇空前挑戰和質疑。據外媒報道，張以請馬悅然將他的三個作品翻譯成瑞典文字為名，一次性支付翻譯定金六十萬美金，並承諾對其他的諾獎評委進行公關。」

李希光利用官媒造謠不可原諒

　馬悅然：上一次（諾貝爾文學獎評委）開會，我就給我的同事們講這個事兒了，我說：我得了六十萬美金啦，我們大家分吧，啊！（笑）他們說，錢太少了吧？（笑）

　北明：（笑）您怎麼就知道李希光發了這樣一條消息呢？還是，張一一找到您了？

　馬悅然：他沒有找到我。是我瑞典的一位朋友，給我打電話，告訴了我那個消息。然後有很多朋友，大陸的、台灣的朋友給我發Email，發信，討論這個事兒。

　北明：根本沒有任何人就此事找過您？

　馬悅然：沒有，沒有。這個事情真的可笑。我一點都沒有生氣。那個張一一，我不認識他，我覺得他是一個小騙子。我一點都不在乎他說什麼。一開始，李希光教授寫的東西我也不在乎。但是，那個「李微博」李希光教授，他用中國廣播網，官方的廣播網傳達這個謠言，這個我就不能原諒他了。

● 清華新聞學院領導李希光。（本刊資料） 

　北明：他是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的副院長和教授，他是教新聞的。這樣一條敏感的消息，他給您打過電話向您確證過嗎？

　馬悅然：沒有，沒有沒有。

　北明：（李希光並非第一次犯這類錯誤。他領銜編撰的《妖魔化中國的背後》一書中，就充斥著背離客觀真實的謬誤。為此，記者連線了當事人，美國林培瑞教授）林教授，在李希光與人合著的《妖魔化中國的背後》中，指證您說，美國國會舉辦制裁中國的聽證會，十有八九會上有您。說您與美國國會保守的反共參議員赫爾姆斯，一個在台上，一個在台下一唱一和。（林培瑞笑）這個事兒是否屬實？

　林培瑞：不屬實，完全不屬實。那位赫爾姆斯對不對？Jesse Helms，我一輩子沒見過這位的面，沒有。完全是編造的。

　北明：您多次去過國會的聽證會嗎？

　林培瑞：我只有一次（去過）。不是制裁的問題，是人權的問題。人權觀察組織的一個聽證會，會上只有一個議員。這是很典型的李希光那種謊言！他，他對事實不感興趣。他是為了自己爬梯子，在中國國內（笑），制度裡頭，趁甚麼機會，說甚麼話，為自己爬梯子，這是我的理解。根本不屬實。

決定從此和中國政府斷絕關係

　馬悅然：李希光先生啊，他沒有專業的知識，他也沒有學術的良心，他是一個學術流氓，我看了一些資料。我簡直不懂，清華大學那麼大的一個大學，會任命他為教授啊、副院長啦，這樣的事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決定，從今天起，就不再跟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政府、中華人民共和國駐瑞典的大使館有任何關係。

　北明：從今天開始？

　馬悅然：對，從今天開始。我給清華大學的校長寫了信了。但是他們不會回答我的信。 

　（馬悅然先生今年八十七高齡。他曾經在四川度過青年時代，曾經在峨眉山的廟子裡學過漢語，曾經在太行山農民的窯洞中舉辦過自己的婚禮，曾經翻譯了大量的古典、現代和當代文化、文學作品，曾經將漢語作家首次推上諾貝爾文學獎壇，也曾經十數年如一日地每年六四到中國駐瑞典大使館門前抗議中國政府屠殺手無寸鐵的學生與市民的六四暴行。這位將畢生精力獻給中國文化與文學事業的耄耋老人，在寫給清華大學校長顧秉林的信中，針對他與中國政府和中國駐瑞典使館絕交的決定表示：「我這個決定對中國官方當然算不了甚麼，可是對我個人有重大的意義。」）

　北明：我想問您一個假設的問題。如果他們找到您了，要給您這筆錢，您是不是要拒絕這六十萬美金？為什麼您要拒絕呢？

　馬悅然：（大笑）我怎麼會收一個陌生人給我的六十萬美金呢？（笑）我為什麼要接受呢？我告訴你，我父親是一個窮畫家，他非常恨錢，真的恨錢。我也有他的態度，我有點恨錢。

　北明：為什麼？

　馬悅然：唉──錢在世界上造的這個孽，很重了。你看，現在中國，就是往錢看了，就是往錢看。你看中國社會到哪兒去了？哼！

　文芬：今年這些情況特別密集。大概兩三個月前，來了一個中國有錢人。他真的用各種方法就是要找到馬悅然。他動員了所有的力量，找太多人了！弄得我們認識馬悅然的每一個人都被搞的很可憐。最後我只好離開。那個人有──石油礦，有金礦啦。他說他要把他的故事寫成一個暢銷小說，要馬悅然替他寫。

　北明：這個人跟張一一沒關係，是吧？

　文芬：沒關係。中國有各種的人找過馬悅然，我只是講其中一個例子。悅然的祖父非常有錢，但是悅然的爸爸不願意接祖父的生意，所以他去當了一個中學的美術老師。馬悅然小時候一毛錢一毛錢、一個小錢一個小錢存錢。他在那裡算錢，他爸爸就跟他講：你不要坐在我面前算錢給我看！我最看不得人家算錢的樣子。馬悅然深受他爸爸影響。

● 大陸作家張一一。（本刊資料） 

每月都收到欲買通諾貝爾的信

　北明：您說那個人他叫什麼？

　文芬：他姓倪，叫倪紹興，是個杭州人。

　北明：他專程跑到斯德哥爾摩來找馬悅然，動員那麼多人......

　文芬：對！他真的把所有人都動員了，從這裡的餐館老闆、寧祖的妹妹（寧祖是馬悅然已故的中國前妻），都是早上八點就打電話來。

　北明：這個張一一在十七號接受中國的南方都市報記者的採訪，他聲稱，這件事基本屬實。他還說，是有一個身價數十億的朋友贊助他，然後托文化節的朋友輾轉找到馬悅然......。

　馬悅然：這樣的朋友，中國很多啦（笑）！

　北明：您對這樣的指責覺得奇怪嗎？

　馬悅然：這樣的事情多著呢，多極了！你不知道我每個月收到多少封信！中國作家要我給他們弄到一個諾貝爾文學獎。有的就說......

　北明：啊？！

　馬悅然：對！他們給我寄手稿：請你給我翻成瑞典文。他們說：錢（獎金）。我不要，錢是可以送給你的了。

　北明：您每個月都會收到這樣的信呀？

　馬悅然：就是！就是就是！有人要我幫助他們得那個諾貝爾文學獎。有人說，我們分一半吧啊？我留一半，你留一半，好不好？啊？有的說，把整個獎金讓給我（他們只要名）。

　北明：那這些作家是著名的還是不著名的？

　馬悅然：（笑）可能是不著名的吧。

　北明：他們是全中國各地的（作家），還是只有一個地方的？

　馬悅然：各地的，有東北的，有上海的，有新疆的......都有的了。真的，真的是。

　北明：從什麼時候開始收到這樣的信呢？

　馬悅然：有幾年吧。

　北明：有幾年。是不是高行健獲獎之後，就開始慢慢地有這種情形了？

　馬悅然：對，就是（笑）。

　北明：諾貝爾評獎委員會裡面，其他語種的教授有沒有收到類似您這樣的來信......

　馬悅然：沒有沒有，就是我收到。因為我是懂中文的。

　北明：馬教授，我的問題是，其他評委，他們有沒有收到其他語種作家的類似要求......

　馬悅然：沒有沒有，不可能！只有中國作家會寫這樣的信。真的是。就是中國作家！

　北明：為什麼呀？

　馬悅然：（沉默片刻）唉──那不知道了，那不知道了。

　北明：為甚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有人居然想用美金收買您，然後有人，還是一個大眾傳媒專家，就來傳播這種消息。這種事情，為甚麼它會發生呢？

　馬悅然：我猜這個跟艾未未的案子有關係。

　北明：怎麼說？

　馬悅然：現在中國大陸（高層），為了艾未未這個事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們也許就要轉移中國大陸人的興趣，轉到我的身上。嘿，這是我猜的，我不知道猜得對不對。

　北明：好，這個採訪就到這吧。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