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大大上台，大玩第一夫人牌，令人眼前一亮，想起當年戈爾巴喬夫改革年代的第一夫人賴莎。但是彭麗媛只不過將總政文工團舞台轉換為外交舞台，秀出面子工程，滿足夫君的權力慾望。】

這對文革中打入窮鄉僻壤的苦命兒女成為今日英王室的貴賓。
大大的中國夢足矣。攜夫人遊覽皇宮，神采飛揚。

五中全會公報發表了。海外「吃飽飯沒事兒幹」的人，懶得理13五經濟計劃而對人事、權力分配放出來很多預測，包括劉源、汪洋、韓正、張又俠……。習大大的天下強作「也無風雨也無晴」狀。但我們總可以小處著眼、大處入手，選擇加以合適的話題。筆者多年留意共產領袖們的家庭故事，尤其於「第一夫人」，頗堪玩味。

習近平在五中前高格調的訪問英國，留下一個敗筆：夫人彭麗媛以「大花臉」粉墨登場，為西方媒體廣加調侃，大陸網絡天空則已抹得無影無踪。但是「夫人政治」這個趣聞，在中國實在是不容抹煞的。放眼看今年，美國這個民主大國，第一個黑人總統後，可能又要出第一個女性總統；這邊廂，咱海峽對岸如無意外，也將出一個中華民國的女總統。大陸呢，打從西太后慈禧後，百年風雲變幻，牆頭從未樹過女王旗。蔣中正毛澤東，二王相爭數十年，腥風血雨，不堪回首，卻留下兩段佳話——那是關於他們夫人的傳奇：宋美齡與江青。

她們不只是元首的花瓶裝飾，而是確曾對黨對國產生過巨大影響，甚至是擁有巨大權力的女人。從女性主義的視角言，她們無愧為挑戰男權統治的巾幗豪傑。但是在政治上，卻是成敗分明：一個是睿智優雅、名滿中外，被稱為「永遠的第一夫人」；一個則是偶露崢嶸的壓寨夫人、禍國殃民的四人幫首犯。宋美齡跨過整整20世紀，活了106歲，江青則死於死緩刑期中的自殺。

斯大林保持20年獨身形象的秘密

自由世界對於國家領袖乃至公眾人物，在媒體以至公文上都將其家庭作為公關的有機部分，其理甚明。一個社會人、政治人的家庭、配偶對其公眾與權力活動之影響不容輕忽，且有關開放透明的社會本質。中國倫理亦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聖賢之言。但是，在共產極權制度下，尤其盛行個人崇拜的時候，領袖的私生活、家庭狀況都是其根深蒂固的保密機制的一部分。當馬克思、恩格斯在西歐過著一般自由知識分子的生活時，老馬搞大女傭的肚子、恩格斯和兩姊妹先後同居，沒有人攻擊他們「共產共妻」。列寧成為蘇維埃俄國的統治者後，先後終止了「婦女國有化」和「一杯水主義」，他和克魯普斯卡雅在留放地結婚後，雖然簽了互不盤問的家庭協議，但老年體衰，54歲去世，其公眾形象，倒和周恩來鄧穎超這對老革命相似。

彭麗媛的滿臉白粉照，有人說是得意忘形之作。

當共產黨建立起一個鐵桶般的極權體制後，斯大林（1878～1953）的婚姻與家庭，便提供了一個共產獨裁者的典型模式。斯大林有兩度婚姻，前妻1907病逝，留下一個兒子。後妻阿利盧耶娃（娜佳）1919年18歲和41歲的斯大林結婚，1932年自殺而死。育有一子一女。其後，至1953年中風逝世，斯大林保持整整20年的獨身姿態。這20年是斯大林獨裁的全盛時期，在他的旗幟下，蘇聯建成一個工業化大國，和美國建交，發展科技，打敗德國納粹的進攻。同時，大規模清洗、鎮壓內部異己，近百萬人被處決，農業集體化造成數百萬人死亡，二戰更犧牲2800萬人——這位被高度神化的暴君的私生活，一直是諱莫如深。他死後，隨著非斯大林化揭露其統治的殘暴，才逐漸顯露一些真相。他女兒斯維特蘭娜在西方出版的回憶錄，展示他的親屬關係、怎樣干涉子女的婚姻和妻子為何自殺？直到2006年還有見證人指出，娜佳的自殺竟是因為斯大林和妻子吵架中曾經叫罵：「告訴你，你是我的女兒！」，因為斯大林年輕時曾在一對革命夫妻即娜佳父母家寄居。

而解釋斯大林何以度過20年的獨身生活？莫斯科歌劇演員維娜·達維多娃（1906～1993）的回憶錄《我和斯大林》也許是一個不可替代的佐證。這本書1970年在西方出版，1989年大陸出版中文版，隨後香港天地圖書亦印行出版。但在中文讀者中都沒有引起多大的回應。2013年12月大陸知名的共識網發表署名亦遠的長篇書評，才有對此書的充分肯定。作者回應習近平的問題：蘇聯一夜垮台，為何沒有一個男兒站出來抗爭？他說，只要達維多娃的描述有10%是事實，就會明白熱血男兒早被蘇共殺掉了或腐敗了。

達維多娃從26歲起，做了斯大林20年情婦，直到斯大林去世前幾個月。她漂亮而性感，是著名的女中音演員。她貼身目睹斯大林和他的高級幕僚間殘酷無情的權力鬥爭，和生活上的享受與性關係的粗野、淫亂，她本人也有時不得不扮演類似中國高層「公共情人」的角色。因此，亦遠表示對照薄熙來案，達維多娃的書有溫故知新的價值。

毛澤東江青性交易，釀成20世紀共運浩劫

所謂斯大林的私生活模式，揭示的就是一黨制權力高度集中下的性特權。這種特權和政治上的生殺予奪一樣是不受監督和制約的。斯大林可以藐視傳統倫理的家庭規範，擁有美貌情婦而無需再婚。他手下的國安首腦貝利亞更是一個荒淫無度的魔王（雖然他政治上有開放主張）。中共獨裁者毛澤東則可謂和斯大林一脈相承。毛在住進中南海之後，和江青的性關係已經漸行漸遠，如果說延安時期的毛可以不顧黨內多數反對（包括遠在上海的潘漢年都寫信給中央表示反對），而要娶江青為妻，包含著一個山大王駕馭上海明星的虛榮心，那麼，到了文革，夫妻已經完全變質為政治搭擋。江青對美國女作家維特克說：「性愛的最初幾次是很迷人的，但能長久使人著迷的是權力。」

或許，例如尼克松訪華時，江青會有扮演第一夫人的閃念，可惜，毛一次機會也不給她，每次接見外賓寧可要張玉鳳陪侍左右，也不讓江青登場，擺盡一副皇上的架子。這是中蘇國情有別之處。正如李志綏醫生所說，毛拿政治權力和江青做交易，換取他的性自由。不過，江青口口聲聲她到了「更年期」，卻也未臻清心寡欲之境。羅宇回憶錄《告別總參謀部》披露，江青和警衛員上床至少有一次是羅瑞卿經手處理的。（此外，周恩來也不是如世人心目中的聖潔，鄧穎超不忍夫婿絕後有意為他覓妾；鄧小平讓護士懷孕，老妻感嘆誰家沒有這些事啊——都有案可查。筆者對毛情人陳惠敏的專訪，提供了許多中共高層性事的例證，包括周恩來在內。）

毛江的性交易，放在「共產共妻」的20世紀紅色狂潮中，不過是一個小浪花吧。不幸的是，毛放虎歸山，江青則以十倍的貪婪、百倍的瘋狂，演繹了一場紅都女皇夢。在毛的無法無天掩護下，把鐵打的江山拖到了天怒人怨的崩潰邊緣。多少家破人亡，多少國仇家恨！這才是真正富於中國特色的一百多年國際共運的大醜聞！我們還能對依附於原教旨「私有制、家庭和國家的起源」（恩格斯著）的紅色「夫人政治」置若罔聞嗎？

賴莎是紅色第一夫人的高雅典範

蘇聯唯一的總統夫人賴莎。共產體制日落前的絕唱。

於是，可以奉勸讀者諸君，對今天頗多爭議的普京這位前共產黨的風格另眼看待。他放棄和結髪30年的老妻的婚約，成為俄國史上罕見的單身漢元首。民間的歌謠唱著《嫁人就嫁普京這樣的人》，普京當然不愁嫁娶，但是他不會是另一個金屋藏嬌的斯大林，更不會是另一個三宮六院的毛澤東。無論你多麼不喜歡俄羅斯的「變天」，歷史是不會回頭的。蘇聯解體從根本上顛覆了共產黨對人民的禁慾主義和統治者的性特權。

想當年，1985年戈爾巴喬夫上台，出任蘇共總書記之際，正是筆者書寫評論《另一個周恩來》的時候。令人難忘的是戈夫人賴莎的出現，猶如一隻報春的燕子！那不是一個致力於追求完美主義的編輯的視覺感受，而是一個政論作家的心靈震撼。當賴莎那端莊親切的笑容、淡雅得體的裝扮頻頻出現在報章時，配合著丈夫一個個新思維政策的推出，我們由衷的欣慰——「第一夫人」正式登上了社會主義的政壇！這是「和平演變」不容置疑的一個標記。開放雜誌是香港傳媒中對蘇修問題最為敏感的一個。

我們曾不斷背誦馬克思主義關於婦女解放的教條，只有賴莎的出現才真正為生活在男權專制社會的當代婦女作出卓越的典範。戈爾巴喬夫夫婦畢業於莫斯科大學法律系與哲學系，屬於「二十大的孩子」一代。蘇共20大是一個修正主義崛起、斯大林主義沒落的里程碑，他們倆沐浴在日出的壯麗之中。從家鄉斯塔夫羅波爾到總書記、總統，他們夫婦的關係可以用「相濡以沫」來形容。外訪內訪他們形影不離，原是出於倡導開放公開化的工作需要，卻引來保守派的非議，甚至「病態的嫉妒」，戈爾巴喬夫沒有動搖。他在回憶錄中寫道：因為「她不是簡單的配角，也不是總統的影子。」但在西方看來，賴莎無疑是十足的第一夫人。

習大大打彭麗媛夫人牌一箭雙雕

1992年戈爾巴喬夫與賴莎（右2、1）應美國前總統里根邀請，
在聖巴巴拉莊園會晤。

戈氏崛起的八十年代，和中共推行改革開放幾乎同步。戈爾巴喬夫在89學運高潮中到訪北京，兩年後蘇聯亡黨亡國，中蘇兩國終於在政治制度上分道揚鑣。鄧小平把權力交給江澤民、胡錦濤，他們沒有關閉和西方經貿交往的大門。加入世貿、舉辦奧運，大國外交響噹噹。北京領導人也在極力喬裝打扮，迎合時尚。攜婦出訪，蔚然成風。殊不知「第一夫人」這項源於美國的習俗，是有其英美生活方式的內涵的。涉及上流社會的女性角色、西方人的審美觀、國家領袖與民眾的關係、國家對內對外禮儀的需要，以致民眾的觀感等等文化因素，當然少不了為丈夫美容壯色的作用。

就像這些年國人嘲笑的那樣，很多西方的東西拿到中國就變樣變味。以風流自許的江澤民是個樣板。不僅在外交場合梳頭照鏡，多次不按禮儀秀歌跳舞，肉麻當有趣。還缺乏對被他拖著外訪的年老體衰夫人的尊重，一次在美國為了走近總統，竟然魯莽地將老夫人一手扒開（如圖）。江為了虛榮曾下令將中國的最高頭銜主席（Chairman）一律英譯為總統（President）卻並不想為老婆爭取第一夫人的名份（可以設想假若是宋祖英的話，第一夫人這個美銜，一定會大行其道）。

來到習大大上台，排場令人眼前一亮。六十多年來中共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超英趕美」的美夫人拿出來炫耀四方。2012年彭大嫂以第一夫人身份隨夫君首訪俄羅斯，打扮亮麗、衣著時髦，夫婦挽手踏上紅地毯，對於中國早已享受著性自由的新一代也許不以為怪，但是，對於在視口紅、高跟鞋為腐朽意識的時代度過黯淡青春的一代，豈只是感慨系之？眼見上述戈爾巴喬夫改革新政的人們，自然會問：習大大大玩夫人外交，所為何來？

是學老戈嗎？人家是真心傾慕普世價值，要重建一個「人道民主的社會主義」，與習的政治藍圖毫不沾邊；是要做出一個賴莎第二嗎？彭麗媛不過是將總政文工團的舞台轉換成外交舞台而已，扮相變妝總相宜，可以和西婦們爭奇鬥艷，但和賴莎的高雅氣質媲美恐難勝任。革命履歷、教育背景略遜一籌的大大料對夫人在國際舞台光芒四射，懷有滿足感。而深具自信的是夫人做到不似江青，勝似江青。

作為一位面臨國內權力鬥爭暗流洶湧的大權獨攬者，習近平及其幕僚可能的策略是，打出彭麗媛第一夫人這張牌，有一箭雙雕之效：對外顯示我習王朝已革心洗面，要冠冕堂皇地融入國際社會，忽悠老外比較得手。對內讓各色離心派反對派在強大的外交態勢面前屈服、收斂。彭麗媛的紅運，此其時也。

（2015-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