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間
◎ 金 鐘

台灣的反貪腐運動,從九月的倒扁風潮以來,轟轟烈烈,家喻戶曉,媒體、政黨、司法、行政和街頭示威總動員,恐怕還沒有一個國家的類似運動達到如此規模和如此深度。我們在香港透過台灣的大量資訊,可以冷靜地看到這場以廉政為號召的運動,呈現兩大傾向。一是有政治和權力鬥爭的背景,各政黨尤其是以藍綠分野的兩大陣營的攻防目標,有鮮明的切割,這種區隔在媒體和某些人物身上表現得尤為突出,毫不掩飾地為了競選和政黨的利益而出手。例如即將來到的北高兩市長的選舉,進而牽涉二○○八年總統大位之爭││這誠然有違反貪公正的理想模式,但這也正是一個多黨制社會的必然,競爭與制衡功能的發揮,挖掘弊端,互為警戒,維護社會公平也就在其中了。

  另一傾向是從陳水扁的國務機要費到馬英九的市長特支費,反貪腐引發的連串權力危機,已觸及到對體制的挑戰。某些政治人物被認為不具有貪瀆的動機,卻可能構成貪瀆的事實而違法。據說台灣有六千多名各級官員正面臨這樣的考驗。對此相沿已久的官本位陋習,朝野各方正在謀求合理而又合法的辦法,期以妥善解決,畢竟法不治眾,法理不違人情是悠久的傳統。

  總之,在這場方興未艾的弊案風暴中,我們看到的是一個走向更為成熟的文明社會的內部修整。無論媒體怎樣誇張、政黨怎樣偏執,民眾怎樣狂熱,既然貴為元首的總統可以被指控甚至羞辱,萬眾痴迷的政壇偶像也面臨起訴,一切紛爭都要歸結為法律裁決,那麼誰上誰下,也就顯得不是那麼特別重要。完美的社會只是夢想,但不斷完善一個相對好的社會卻是可以指望的。

  所謂相對者也,當然是海峽兩岸之比。中國大陸不斷追求的目標是「穩定、和諧」,今日台灣的一切「亂象」,在那裡都看不到。媒體乾淨、「政黨」聽話、民眾規規矩矩,但是社會公平、正義在哪裡?大陸官員的公款吃喝玩樂 (包括性消費)一年超過六千億元,相當於五分之一財政收入(大公報報導),誰又應該下台?

請看看本期的專題,幾十年來成千上萬的上訪民眾,過的又是甚麼日子!他們的冤情,舊帳加新帳,比山高比海深。負債人幾時說過一聲道歉?共產黨造了多少孽,永遠都是英明領導。可是台灣民主化以後,平反、道歉、賠償,了結了「二二八」以來全部冤案,永遠告別悲情時代,他們今天追求的已是一個更有尊嚴的更高層面的願景,兩岸相比豈不是有天上人間之別?

有人為大陸的奢華一面所迷,殊不知俄國思想家普列漢諾夫早有言說,沒有自由和民主,吃得再好,穿得再好,無異於一群飼養得精美的牲口。那麼,再看看本期那位受屈辱的女演員的傾訴吧,那批影藝圈的名流大導,貪色連被偷拍都不怕,不是一群畜牲,又是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