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種法國人」和「雜種美國人」
◎ 李衛平

法國穆斯林青年的大規模騷亂與法國福利政策和文化多元主義政策有關。美國穆斯林社會則完全不同,大多數己經成為中產階級。


法國穆斯林青年的暴動,不僅震驚了整個法蘭西,也成為西方媒體的密集報導和評論對象,因它不僅是「法國的問題」,也是同樣有大量穆斯林移民的荷蘭、英國、西班牙等歐洲國家的問題。在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猖蹶的今天,它特別引起西方的警覺,為什麼自視最強調「自由、平等、博愛」的法國,竟發生三百城鎮暴動,近三萬輛汽車被砸燒的社會大騷亂。究其原因,至少有三個:

長期福利社會主義政策的禍害
首先是法國長期實行的福利社會主義政策,不僅害了穆斯林青少年,同時也害了法國。

有法國大革命暴力血腥歷史的法蘭西,一直被左翼知識分子的狂熱,浪漫激情,烏托邦幻想主導。尤其過去三十年來,法國完全實行了類似社會主義國家的那種經濟政策,熱衷大政府、高稅收、高福利,國營化。法國人的付薪假期每年達七個星期,工作時間又最短(每周三十五小時),各種福利繁多,左翼工會勢力強大(動不動就罷工、騷亂,阻止經濟改革),稅率又非常高(各類加起來,高達百分之六十四)。結果導致法國經濟一直發展滯緩,失業率高攀不下,現在仍達百分之十。連土生土長的法國人都難以找到工作,更何況那些從非洲、中東等移民來的穆斯林了。六千萬法國人中有五百萬穆斯林,佔人口的近百分之十。這麼大的群體長期失業(穆斯林青年失業率高達百分之四十),成為社會邊緣人。他們那些正處於青春期的法國第二代子女,精力旺盛,又無所事事,如同一堆乾柴,一點火星,就會燃射出騷亂的激情。

美國穆斯林三分之一已成中產階級
而同樣有穆斯林移民的美國則沒有發生類似的騷亂,這和美國實行不同於法國的經濟政策有直接的關係。美國堅持原本資本主義,即更強調小政府、大社會、限制福利,降低稅率,充分的市場經濟,因而過去三十年來,平均每年的經濟增長率達三點二,是法國的兩倍半以上。美國的失業率現為五點一,僅是法國的一半。據《華爾街日報》引述的統計數字,在過去二十五年來,美國人中,不是在美國出生的人的數量從百分之六點二,已昇至百分之十二,增加近一倍,但中等規模的美國移民家庭的平均收入,卻在以每十年增加一萬美元的速度增長。

美國現有二百萬穆斯林,其中三分之二是移民來的,絕大多數都已成為中產階級,百分之五十九大學畢業,百分之二十一和其他宗教群體的人通婚(這個比例和其他種族、宗教群體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穆斯林家庭年收入超過七萬五千美元。

因而法國出現的暴亂,不僅是「穆斯林問題」和「移民問題」,更是經濟問題,是法國的福利社會主義經濟政策導致的整體結構問題。那些參加暴動的穆斯林青少年,幾乎都在享受社會福利,他們找不到工作,即使找到,也不願去工作,因為靠福利可以活;但卻活得不痛快,更沒有尊嚴。那種類似中國經濟改革之前的大鍋飯式的養懶漢政策不改變,法國的經濟不會真正復甦,那些「底層者」不會翻身,邊緣人狀態無法改變,因此暴動的溫床仍會繼續存在。

美國阿拉伯人七成信基督教
第二個原因是由於法國左派一直推行「文化多元主義」。這種政治正確的口號,導致這些穆斯林(包括其他移民)被排斥在法國主流文化價值之外。所謂文化多元主義,表面上強調文化多元,好像是尊重其他文化,但結果是阻礙了移民融入法國社會,排斥他們成為真正的「法國人」。這種多元文化主義,類似中餐館裡的「拼盤」,仍然是山東饅頭、北京烤鴨、四川火鍋等等各自為政,單成一堆,無法融為一個整體;就像那些來西方幾十年,一直待在唐人街的華人,他們幾乎對西方主流文化一無所知,也不發生任何關係。那些法國的穆斯林移民就是這樣不能匯入法蘭西的傳統文化(價值)之中。再加上法國知識分子那種貴族感的身份認同,也潛在地把穆斯林移民排斥在外,使他們雖然在法國有了第二代子女,但在心理上仍無法自視為「法國人」。《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霍格蘭( Jim Hoagland )說,這些穆斯林青年,「是法國政治家過去三十年來實行的那種傲慢的政治正確的犧牲品。」

這一點美國也不同。雖然美國左派也熱衷「多元文化主義」,但美國保守派特別強調美國精神、美國價值,美國主流文化。美國雖然是全球最大的移民國家,但卻是一個多族裔共存的社會,而且更是一個基督文明的大熔爐(不是拼盤),鼓勵所有移民都熔進美國文化這個主流中。據《華盛頓時報》引述的數字,現在美國的二百九十萬華裔,三分之一以上是基督徒。據美國 Zogby 民調,在美國的阿拉伯人,只有百分之二十三信伊斯蘭教,而其他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絕對多數竟是基督徒!這些美國阿拉伯人基督徒中,百分之四十二是天主教徒,百分之二十三是正教徒(Orthodox ),百分之十二是新教徒。

都是移民,沒有純種美國人
從這些數字、以及上述的美國穆斯林絕大多數已成為中產階級等情形都可以看出,穆斯林移民已融入美國的主流社會,在美國是移民國家的背景下,沒有哪些美國人自視為「純種美國人」,因為從根本上來說大家都是移民。這種歷史背景和人文氛圍,使居住美國的人,無論哪種國家和宗教背景,都傾向心理上把自己視為「美國人」。這和法國以及歐洲的少數族裔群體有很大不同。

法國暴動的第三個原因是伊斯蘭意識形態的影響。西班牙火車被恐怖襲擊,倫敦地鐵爆炸案,以及一年前荷蘭電影導演梵高(畫家梵高的後代)被當地的穆斯林青年在大街上殺頭(喉嚨被割開,因他公開批評了伊斯蘭教)等事件都顯示,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對歐洲穆斯林社會,尤其是青年,有相當的影響。大量穆斯林移民不能融入當地社會和文化,不僅是法國,也成為荷蘭、英國等其他歐洲國家的嚴重問題。它將隨著恐怖主義在全球的興起,引爆成社會危機。法國的福利制度和經濟滯緩,刺激這種危機在那裡爆發。

如果法國不吸取教訓,不全面改革它的福利社會主義制度,不改變其政治家和知識分子的政治正確和傲慢,它的經濟不復甦的話,這次穆斯林青年的暴動,可能只是序幕,重頭戲還在後面。
二○○五年十一月十八日於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