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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原紅色蘇聯歷史真相（上）
● 編按：不久前俄國出版一部震撼性著作《二十世紀俄國史（1894─2007）》。本文是該書主編與北京社科院幾位學者的談話記錄。著重介紹該書一九一七至一九五二年即列寧斯大林時代的內容。對中國讀者耳熟能詳的重大事件作出「非蘇聯式」的闡釋，例如稱十月革命為「政變」並否定其綱領。這本原為高中教科書的權威著作，對於困於中共教條六十年的學者和教師，是一副有力的清醒劑。
安德列‧鮑里索維奇‧祖波夫主編的《二十世紀俄國史（1894─2007）》出版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不到一年就再版數次。二○一○年六月十七至廿七日俄國史學家潘佐夫到北京做學術訪問，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專家陳鐵健，北京市委黨校黨史研究室前主任吳家林夫婦和本文作者等六人曾兩次與之品茗談。本文實為李、陳、吳所做的採訪記錄。 這部書的寫作是普京任總統時提倡的。普京於二○○六年提出了為十一年級（相當於中國高二、三年級）的學生寫一部歷史教科書的動議，原希望索爾仁尼琴完成這一大業。但索氏年事已高，覺得祖波夫憑其學養定能組織編寫一本「非蘇聯味」的教科書，便推薦了他。普京的秘書蘇爾科夫邀請祖波夫等人到克里姆林宮討論並確立了寫作計畫。索爾仁尼琴審閱並修改了相當大的一部分書稿。 一，列寧是否利用了德國資助 雖然十月革命在《二十世紀俄國史》中是以「政變」一詞出現（順便指出，這幾乎成了大部分教科書的觀點），本文作者為述方便，依然使用「十月革命」。在革命期間，列寧是否接受德國的資助，以進行反對俄國政府的活動？該書作者認為「是」。他們引用一些學者據德國外交部公佈的檔案詳細述德國威廉皇帝的計謀：設法從俄國內部尋找代理人，利用這支別動隊，從俄國內部瓦解沙皇的力量。列寧從一九一五年開始得到德國當局資助在俄國進行革命活動，實際上充當了德國的秘密代理人。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就主張俄國失敗，堅持要變帝國主義戰爭為國內的階級鬥爭。二月革命後，一九一七年四月三日，列寧和一些政治流亡者，得由德國特種兵幫助順利經德國回到彼得格勒。（《二十世紀俄國史》上冊，127頁）。 潘佐夫教授解釋說，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並不是說列寧是德國特務。歷史上利用外國資助在本國進行政治活動事例很多。潘佐夫的朋友契爾尼亞夫斯基認為，列寧不過是想利用德國援助達到在俄國掌權的目的。 一九七一年，列寧在瑞士提出旨在進行社會主義政變的計畫。這個計畫得到德皇和德國總參謀部的「堅決支持」。三月廿二日（西曆四月四日），德國駐伯爾尼公使向柏林發電稱，社會民主黨的書記，以俄國社會主義者及其領袖列寧和季諾維也夫的名義提出要求，請儘快允許他們從德國過境。此公使的電報最後說：「應予照準放行，使其儘快回到俄國......這符合我們的最高利益，盼急覆」。威廉頒旨稱，如果瑞士拒絕他們過境，就讓這些俄國社會主義者穿過火線過境（同上，405頁）。 德國撥出五千萬金馬克（約合九噸多黃金）資助俄國革命者。書中詳細描述這些錢如何分批交到俄國革命者手中（同上，405~406頁）。四月八日，德國總參謀部向威廉皇帝報告稱：「列寧順利回到俄國。他幹的確如我們所願」（同上，406頁）。一九一七年夏季就有英、法、俄反間諜機構探明這個情況，臨時政府掌握了這個動態，但是沒有能力立即予以處理。四月十六日列寧一回到俄國便宣佈了其著名的《四月提綱》，其中宣佈俄國第一階段的資產階級革命已告結束，現在的任務是立即做好向革命的第二階段──社會主義革命的過渡做好準備。 二，關於十月革命 《二十世紀俄國史》的作者對這場「革命」的評價： 三，關於羅曼諾夫皇族的命運 列寧認為，「在無產階級勝利後，被打敗的階級應當受到奴役和肉體上的消滅」（同上，129頁）。 書中說，革命後的蘇維埃政權對於羅曼諾夫皇族，實行的是斬盡殺絕的做法。因世界史上有過法國大革命二十年後波旁王朝復辟的先例。尼古拉二世等被殺的經過如下： 俄國二月革命後克倫斯基臨時政府成立了一個委員會審理羅曼諾夫家族特別是尼古拉二世的問題，沒有找到什麼「叛國」的證據，便宣佈其無罪。 一九一七年八月決定把他們送到葉卡特琳堡州的托波爾斯克市的原伊帕季耶夫的別墅軟禁。在那裡一行人遇上了十月革命。一九一八年七月七日，鑒於這些人的命運「關涉極其重大事物」，列寧安排烏拉爾蘇維埃主席與之保持直線聯繫。作者們引用一九一八年五月十九日俄共中央委員會的記錄說「關於尼古拉二世皇族人等今後的命運，交由雅科夫‧斯維爾德洛夫辦理」（同上，532頁），到七月十六日夜十七日凌晨，尼古拉二世夫婦，其四個女兒（十七至廿二歲），皇子（十四歲），醫生和僕人等四名，計十一人，另有三條狗，在關押地被槍殺。女屍受到侮辱，一條波隆卡名犬被絞死。 原羅曼諾夫家族的親王四人於一九一九年一月廿七日被槍殺於聖彼德堡彼得保羅要塞，反抗者遭活埋。他們的屍體投到附近的動物園。 尼古拉二世及皇后、子女等人的遺骨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被發現。一九八八年七月十八日，也就是遜帝及其他十人被殺的七十周年之際，俄羅斯政府決定按照宗教儀式將其安葬於聖彼德堡的彼得保羅大教堂，時任俄羅斯總統的葉利欽在安葬儀式上說：「多年以來，我們一直隱瞞著這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罪行。但是應該說出真相，葉卡特琳堡的這樁迫害案成了我國歷史上最恥辱的一頁。」（同上，532、541頁）。 四，關於「紅色恐怖」 殺害尼古拉二世皇族案僅僅是蘇俄全國範圍內「紅色恐怖的開始」。布爾什維克通過政變手段奪權，強行沒收人民的私有財產遇到抵抗，只能依靠討伐隊維護其政權，因此「紅色恐怖是必然的現象」（同上，544頁）。 早在一九一七年十二月二日，即十月革命過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托洛斯基說：「無產階級徹底消滅沒落的階級，沒有什麼不道德可言。這是無產階級的權力。你們說我們手軟......告訴你們吧，過不了一個月這種恐怖就將採取極其嚴厲的形式，像偉大的法國革命者一樣。對於我們的敵人來說，不是把他們關起來，而是把他們送上斷頭台」（同上，544頁）。十二月二十日成立「全俄特別委員會」（即有名的「契卡」，是這兩個俄文詞的第一個字母），它是對付「反革命」、「投機倒把」和「消極怠工」者的。其領導人是赫赫有名的捷爾任斯基。一九一八年六月十八日列寧寫道：「要鼓勵人們的幹勁和大恐怖」（同上，545頁）捷爾任斯基的銅像在莫斯科盧比揚廣場矗立了許多年，一九九一年蘇聯解體時，人們將其掀倒，在旁邊寫了一個大牌子：「全世界無產者，原諒我吧！」這是後話。 一九一八年一月列寧在蘇維埃第三次代表大會上說：「歷史上還沒有任何一個階級鬥爭的問題是用非暴力手段解決的。為了保衛蘇維埃共和國的安全，一場大規模的反對『階級敵人』的鬥爭開始了」。然而，布爾什維克對「階級敵人」、「反革命」並沒有什麼界定，最簡單的辦法便是看他對蘇維埃政權的態度。於是遍地設立公堂，就地「正法」。列寧稱「契卡在直接行使無產階級專政，這對於我們是很重要的，在這方面契卡的功勞之大無法估量。除了用暴力鎮壓剝削者，沒有別的辦法解放人民群眾。契卡就是這樣做的」（同上，546頁）。列寧寫過「專政的定義不是什麼別的東西，就是不受任何法律約束的，不受任何絕對的法規限制的，直接依靠暴力的政權」。這是維護布爾什維克的一黨專政必不可少的保證（同上，561頁）。到一九二一年「契卡」已經遍及八十六個州，十六個特區和五百零八個縣（同上，549頁）。 書中還介紹了另外一個鮮為人知、令人驚愕的觀點，「共產主義理論家們設想，紅色恐怖的目的，不僅僅是恐嚇，還要人為地選擇適合於為社會主義的『明天』傳宗接代的人」。 當時全俄各地有六百一十個契卡工作委員會，一千多個革命法庭。一九一八年至一九二二年二月被殺的人不少於二百萬。但是沒有精確的統計，因一些部門的檔案嚴密封存；正式文件多半經過篡改，官方公佈的死亡人數僅僅可能是實際數量的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同上）。（待續）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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