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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波開審那個寒冷的冬天 ● 劉曉波開庭受審日，一批八零後年輕推友前往法院「圍觀」，發放佩戴黃絲帶，以手機發放消息。還調侃員警。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怕他們「殺一儆百」。
二○○九年十二月廿三日，劉曉波先生「涉嫌煽動顛覆國家政權」一案，在北京市第一中級法院開庭審理。此前三天，外界才獲悉此案一審的時間地點。在twitter上面，連續幾天中文推友們都在討論此事。有的在推測刑期，有的在譴責政府，大家都頗為關心。 開庭前一天的晚上，有推友提出，明天去庭外給劉曉波繫黃絲帶，表示對他的支持。當時就有人在twitter的個人頭像上掛出黃絲帶，並迅速被他人仿效。當時，我的timeline滿屏都是黃絲帶在飄揚。又有人表示他明天會去法庭外聲援，應者雲集。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晚，在網上又瀏覽了一下零八憲章網站的內容，發現最近幾天簽名的人在迅速增加，大部分還是國內的簽名。可見，即便當局對劉曉波進行政治審判，但依然不能阻止人們對憲章的支持。 中院門口百多人聲援曉波 次日一大早，我帶上準備好的黃絲帶就出門。到了八寶山地鐵出來，頓時覺得氣氛不對，六七個警察在地鐵出口處四處逡巡。大約八點四十分，我到了一中院的正門口，只有兩個武警在站崗，並無一人。又沿著街角走到西門，發現這裡有好多人。警方的封鎖線內，站了好多記者，攝像機和照相機都對著法院西門，大約三十餘人。天比較冷，好多人在呵氣暖手。 外圍則是一圈警察，人數約有二十餘人。有七八輛警車停在不遠處。他們不時用對講機通話，也聽不明白說的什麼。採訪區域外，則有百餘人舉著標語和橫幅，上面寫著「釋放劉曉波」、「劉曉波無罪」、「反對因言治罪」等。年紀大的約有六十多歲，年紀小的，僅二十歲上下。有的是上訪無門的訪民，拿著自己的材料四處散發。還有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拿了一摞紙在分發。我走近一看，原來是零八憲章。他要給我，我揮手微笑著說，我看過。兩人相視一笑。 西門南側，遠遠看到一個人被塞到警車裡，車子迅速開走。走進採訪區域，滕彪先生正在接受采訪，他大略談了下對案子的看法，就離開了。人雖然多，我還沒有看到熟人。於是就給莫之許打電話。他回答說，自己剛剛被塞到警車裡帶走。又給另一個約好同來的朋友去電話，他說，自己被按住了（俗稱被限制自由）。看了看周圍，沒有人佩戴黃絲帶。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把黃絲帶戴上。 我向一位舉著標語的四十多歲的大哥借火點煙，他說自己是拆遷戶，零八憲章他簽了，因為這才是中國的方向。邊上的人都圍過來聽。我就問他，裡面怎麼樣了？他說，不知道。我們都站了好久了，也沒看到囚車過來。我看了看錶，還不到九點。這個時候，蘇雨桐來了。我說，我帶了黃絲帶。拿出來給她看。她說，這個顏色太深了，不夠鮮艷。又說她昨晚很忙，來不及準備黃絲帶。 推友相遇，拿著手機和女警對拍 這個時候，邊上圍上來兩三個年輕人，看著我們說，是推友嗎？我們仿佛找到了組織，連忙點頭說是，大家互相看看，笑了，真是盡在不言中。我們站在採訪區域外，掏出手機發twitter，因為有數以萬計的網友這個時候守著電腦，希望看到推友的庭外手機直播。奇怪的是，居然找到了不設密碼的WIFI信號，大家大喜。 此時已經過了九點。採訪區的外電記者們突然趕到封鎖線邊上，一陣喧嘩。我趕緊跑過去看，原來有個國家的外交官對著記者發了一個聲明，用的英語，聽得不是很清楚。又過了一會兒，有個法官模樣的人從門裡出來，記者們紛紛發問，那個人一句話也沒說，又回去了。我們連忙把這兩條消息發出去。 在一棵樹後面，有個女警察拿著相機拍照。我提醒大家，他們在拍照。有人提議，咱們不怕他們，跟他們「對拍」。我們就拿出手機，走到那個女警察面前，對著她也拍照。女警立刻放下相機問，你們在拍什麼？我們回答，大家留個紀念嘛。說完我們哈哈大笑。那個女警則落荒而逃，跑到另外一邊拍別人去了。 這時候又來了幾個推友，我們高興的歡呼起來，互相握手或者擁抱。即便不認識，但心裡都清楚，這是「我們的人」，雖然初識，卻似故交。有幾個警察圍了過來，不過我們覺得人多了，他們應該不會動手。大家討論出共識，這個時候不應該示弱。雖然劉曉波還在一墻之隔的法院內受審，但我們要表示出對他們的不在乎，所以應該開心發推，開心圍觀。基調一旦定下來，大家似乎不怕了，互相交換了twitter帳號，或者拍照。 給警察發黃絲帶，教他們翻牆 就這樣在寒風中站著說話，不時看看門口有無動靜。十點多了，還沒有消息傳出來。這次是真正的「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誰都不知道裡面怎麼樣了。我們正在商量去周邊的店裡買黃絲帶，這時一個在我們邊上觀察很久的年輕女子，上來輕輕地說，在找黃絲帶嗎？我帶了。哇！又是一陣歡呼。她準備得特別充分，不僅有黃絲帶，還帶了剪刀。我們立刻就拿出來，一共八卷。大家把黃絲帶剪成一尺多長，佩戴在身上。 外電記者們擁過來拍照。我們把黃絲帶分發給在場的其他民眾，並且告訴他們，這是「親人回家」的意思。好多人都圍過來，等著分發，然後幫我們分發。一個警察過來問，你們在幹什麼？我們回答，我們想讓親人回家，並表示要給他身上也掛一條，他趕緊躲開了。我們看到這種小規模的勝利，特別開心。隨後把黃絲帶繫在法院外的圍欄上，樹上。飄揚的黃絲帶在寒風中閃著光。 隨後，我們在Ａ４白紙上用筆寫了「FREE XIAOBO」、「言論無罪」、「twitter觀光團」等標語，舉起來。記者們上來採訪。警察則警惕在邊上看。這個時候有民眾大喊，「釋放劉曉波！」其他人則喊，「好」。我們看這個情況，似乎警察已經無法抓人，就更加高興。甚至要給警察手裡遞黃絲帶。用一位在場推友的話說，「已經猖狂到肆無忌憚的地步」。 兩個在圍欄邊的警察一直在盯我們幾個看。我跟蘇雨桐問他們，你們平時上網嗎？他們說，上。我們又問：那你們上twitter嗎？他們就不說話了。我們接著問，你們翻墻嗎？不會翻我們可以免費教你們。墻外的新聞可好看了。兩個警察無奈得離開。大家笑了一陣。這個時候，裡面仍然沒有消息。大家聊了一陣子，有些著急。 快十二點仍然毫無動靜。我們看到警察開始撕扯黃絲帶，有人要上去制止，被攔住了。我們判斷可能庭審要結束了，這些警察開始收工了。於是悄悄把大家集合到一起，說，今天情況特殊，請儘量打車離開，保證安全，不要坐地鐵。有些人先走了，其他人則安全地撤退到附近的一家館子大吃大喝。 吃飯時我們得知，有三位推友被帶到警局。大家迅速發布了消息。這樣的圍觀無助於改善劉曉波的境況，但至少向他們表明了我們年輕人的態度。抓了劉曉波，並未起到殺一儆百的效果。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這樣的寒冬，這樣的圍觀讓我們不再感到寒冷。走的時候大家相擁而泣，祈禱著心中那一天的到來。 （賈葭：北京媒體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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