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全球民主浪潮中對專制壓迫下的人權事件作善後處理的「轉型正義」工作正在五十餘國進行，給受害者以公道和賠償，對加害者追究責任，是展示正義人道和實現社會和諧的必由之路。

● 台灣有關轉型正義的一次演講會。

在「二二八」六十二周年紀念的前夕，香港五七學社代表團一行七人，應邀參加由台灣北社舉辦的「紅色恐怖與白色恐怖如果被中國併吞，台灣不可能香港化」的新聞發佈會。與此同時，台灣「民間真相與和解促進會」（以下簡稱促進會）與香港五七學社代表團舉行了一次關於「轉型正義」問題的座談會。

社會民主轉型後對正義的展示

轉型正義是指一個社會在民主轉型之後，對過去威權獨裁政體的政治壓迫，以及因而導致的政治、種族或族群社會分裂，所做的善後處理。其任務包括；

一、對遭受政治迫害的人給予正義，歸還被沒收的財產。遭受肉體自由和生命損失的人或其家屬，還必須加以賠償：
二、對從事政治迫害的人，必須在法律上和道德上予以追究：
三、對過去政治迫害的真相和歷史，必須完整地加以呈現。

不同的國家因為歷史和政治環境的不同，經常用不同方式處理以上工作。如果處理不當，會引起社會分裂和危及社會穩定。轉型正義是一項高度政治敏感的工作，必須謹慎行事，循序漸進。但是，轉型正義的重要性不容低估，一個民主社會如果不處理極權政體遺留的問題，其民主體制將很難在和平穩定的民主文化中健康運轉。一個民主社會應從賠償受害者、追究加害者的實際行動中向人民展示民主正義和人道的價值。如果對過去的不義與暴行選擇遺忘和忽視，社會裂痕不可能消彌，仇恨不可能消除，也意味著對防止將來的不義與暴行不負責任。

政治迫害經常造成社會大規模分裂。真誠地面對過去，面對真相，才是社會和諧的唯一途徑。台灣在威權統治時期，強迫人們遺忘「二二八」，不准公開討論和傳播，產生了族群關係長期的緊張，至今尚有餘波。

全球五十四國的轉型正義工作

世界上目前有五十四國家和地區在進行轉型正義的工作，包括發展中的家，新型民主國及老牌民主國家。僅選擇幾個典型事例，介紹如下：

德國「前東德社會統一黨（即德共） 獨裁時期歷史評價與影響研究委員會」，調查清算一九四九至八九年的人權侵犯事件，聽取目擊者證詞，於一九九四年六月完成報告十八冊。

美國「戰時公民遭迫遷與拘留委員會」由國會設置，調查一九四二至四五年間美國公民與移民被強迫遷移與拘禁的情況。「Greensboro真相委員會」調查和處理猖獗一時的３Ｋ黨和美國納粹黨種族殺戮事件。

阿根廷「失蹤者國家委員會」，調查一九七六至八三年軍政府統治時期，近九千人下落不明的情況。審查八千九百六十位失蹤案與不計其數的凌虐和拘留案，確認三百六十五座凌虐和集中營。其成果報告《永不重蹈覆轍》於一九八四年公諸於世。

辛巴威（又譯津巴布韋）總統成立的「調查委員會」，調查八十年代在Metabeleland地區一千五百名政治異議分子和平民慘遭殺戮的情況。但政府害怕引起報復，遲遲不敢公佈事實真相，引起各界非議。

菲律賓「總統人權委員會」，調查一九七二至八六年期間馬可斯政權違反各種人權的情況。因軍方反對而流產。

乍德「前總統哈布雷及其黨羽罪行司法部調查委員會」，調查哈布雷在位期間非法禁錮、暗殺、失蹤、綁架等戕害人權案件以及侵佔國家財產的狀況。證實了三千四百二十八人的死亡、任意拘禁和凌虐，政治謀殺四萬多人。

薩爾瓦多「薩爾瓦多真相委員會」，資金由聯合國會員國募集和管理，調查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二萬二千宗處死、凌虐與綁架案。一九九三年在美國發表調查報告《從瘋狂到希望：薩爾瓦多十二年的戰爭》。

加拿大「皇家原住民委員會」，調查一九九六年以前的加拿大原住民社群的情況，並向現政府作出建議，共有五大卷。

南非「前非洲議會成員囚犯投訴委員會」，由曼德拉建議成立，調查前南非國民議會（ＡＮＣ）利用拘留營濫權和一九七九至九一年間發生的罪行與失蹤案。「ＡＮＣ成員涉嫌苛待遭拘留者且違反人權調查委員會」，檢視一九七九至九一年ＡＮＣ濫權和拘留營中凌虐的案件，於一九九三年八月發佈報告，但未公開。「真相與和解委員會」，調查種族隔離期間人權迫害事件，收集二萬一千份證詞，二○○三年開始做財務賠償。

瓜地馬拉「歷史澄清委員會」，調查過去三十六年來國內武裝衝突中侵犯人權的案件，最終報告題名《瓜地馬拉：沉默的記憶》。另一個「回復歷史記憶委員會」，自一九九五年運作至今。旨在促進國內和解，治癒在長達三十六年的內戰中因各種暴行受到傷害的人。衝突中有二十萬人喪生，一百多萬人流離失所。委員會訪談七千多位受害者，公佈四冊調查報告《瓜地馬拉：永不重蹈覆轍》。

斯里蘭卡「非自願遷徙或失蹤者下落調查委員會」，調查自一九八八年開始的失蹤案件，並找出負責者。一共查出一萬六千七百件失蹤案，賠償家屬損失，超過四百名國安部門成員被起訴。

布隆迪，由聯合國安理會成立「國際調查委員會」釐清一九九三年Ndadaye總統遇刺及相關暴力真相，「九三事件」造成五萬人喪生。委員會作出法律、政治和行政措施，懲治肇事者，嚴防重蹈覆轍，促進國內和解。

北愛爾蘭「北愛爾蘭受害者委員會」調查過去三十年戰爭中對人權的迫害事件真相，建議成立專門委員會做平反賠償工作。

東帝汶「接納真相與和解委員會」調查一九七四至九九年發生的戕害人權案件，估計超過二十萬人遇害，佔東帝汶七十一萬人口百分之三十五；其次，讓罪行比較輕微的施害者通過程式設計，重新融入社會；第三，釐清受害者需求。與此同時，印尼在國際社會壓力下，成立「人權特別法庭」，審理東帝汶獨立公投前後戕害人權的暴行。

韓國「總統可疑死亡案件真相委員會」，由金大中當總統時成立，調查過去專制政權期間，異議分子的死亡事件，指認並起訴加害人。「為求真相與和解之過去史整理委員會」，調查從「日帝強佔期」到韓戰前後，以及從一九四五年光復至威權統治期間，殘殺、失蹤、離奇死亡等人權迫害事件。

墨西哥「特別檢察官辦公室」，調查在過去的政治或社會運動中，遭受國安部門直接或間接迫害的人。由一位特別檢察官和十五位檢察官分成三組，一組調查從「骯髒戰爭」以來迫害失蹤的案件；二組負責一九六八和一九七一年屠殺抗議學生的案件；第三組調查上述二組以外的案件。

前南斯拉夫「真相與和解委員會」調查過去十多年來發生在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和科索沃的戰爭罪行。由於缺乏少數群體代表和資源，在二○○三年失去功能。

伊拉克「伊拉克特別法庭」，二○○五年起更名為「伊拉克高等刑事法庭」。調查自一九六八年以來種族滅絕、違反人道與戰爭犯罪。由五百多名伊拉克國民組成。設有審判庭、上訴庭、起訴部、行政部等。審判和判決了前獨裁者薩達姆等戰爭罪犯。

台灣民主轉型正義不徹底

阿富汗「阿富汗獨立人權委員會」是監督人權狀況的常設性政府機構。研究調查阿富汗人民的轉型正義問題。研究調查表明，百分之九十的人希望開除行兇者的官職；百分之四十的人要起訴加害者；百分之六十九的人曾是違反人道罪的受害者。二○○五年公佈的報告《呼喊正義人權迫害史的國家評估報告》建議成立特別檢察官辦公室、建立戰爭罪行審判、檢驗政府官員的人權記錄等措施。

台灣在轉型正義方面做得並不徹底，雖然成立了「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和「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對受害者進行補償。但暫沒提及補償金額是否合理，某些損失沒有得到賠償，政治犯沒收的財產沒有發還或賠償。轉型正義的其他二項任務則未進行。其原因是台灣在民主化以後，國民黨的李登輝執政了十多年。國民黨是威權體制的執行者，當然沒有動機去檢討與追究自己的錯誤和壓迫，失去了轉型正義的黃金時代。民進黨執政後又把轉型正義引入藍綠之爭的歧路，淪為民進黨的政治與選舉工具。

除了台灣以外，大陸和香港的中國人對於「轉型正義」頗為陌生。儘管轉型正義在世界上已經形成一股勢不可擋的潮流，但是在中國大陸，轉型正義的時代遠未到來。歐盟於三月十日在兩會結束前派員到北京，鑒於中國維權人士和冤民、訪民走向世界四出申冤，建議中國政府成立轉型正義性質的「中立申訴委員會」。「中國冤民大同盟」主席沈婷在訪問歐洲時，向歐盟提出，沒有民間維權人士參加，這個委員會毫無用處。天真的歐盟官員不明白，向一黨專政的威權政體建議「轉型正義」，此舉等於向劊子手刀下討人，與虎謀皮。中國政府告訴他們，冤民問題和冤假錯案是中國的內政，中國自己有信訪部門處理，不由他國干涉。碰一鼻子灰後，他們灰溜溜地離開了中國。

二○○九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