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訪新加坡
陳破空

 

● 城市之國的新加坡艷華無比,本地人口三百五十萬,但卻把一百三十萬的外來人口隔絕在繁華之外,以免損害了新加坡的市容和秩序。


● 作者在新加坡留影。

九月底的新加坡,並無秋高氣爽,街上熱浪滾滾,讓我這個剛從北美去的異鄉之客,一時難以適應,喉痛頭暈,幾乎病倒。當地朋友說,這個南洋國度,幾乎沒有其他季節,一年四季都是夏天。


五彩繽紛全球罕見


早前耳聞的新加坡,是「清潔與禮貌」。眼前所見,街道固然清潔,但流經市中心的新加坡河,卻是渾黃渾濁,污染之重,令人訝異。這條連接大海的內河,曾經是新加坡的經濟命脈,加上海邊的深水良港,構成新加坡當年貿易騰達、經濟起飛的天然優勢。


新加坡人是否禮貌?令人疑問。依筆者體驗,新加坡人的禮貌,固然比中國大陸強,但卻遠遠遜色於日本人和台灣人。在這個華人佔百分之七十五的南洋小國(其他人口為馬來人和印度人),竟然看不起來自中國大陸的中國人。只要來客流露中國大陸口音,往往遭到當地人輕視。我的教訓就是:說中文時,難免受到怠慢,改說英文,則必有笑臉相迎。後來幾日,乾脆不說中文,盡說英文,才不至於淪為「喪家之犬」。


對新加坡的真正感受,是奢華與艷麗。多數建築,都頗為考究,外觀注重造型,內景講究裝潢,不僅酒店和商業樓宇如此,就連住宅也不例外。有時看見同一群住宅樓宇,但每一棟都造型不一,或者朝向不一,各顯別致。大小商店和餐館,裝飾高檔,一家賽過一家,並無馬虎。顏色的講究,達至細微,連公共汽車的坐椅,都呈五顏六色。加上滿城花卉,城市之國的新加坡,其豔麗、絢爛、奢華、五彩繽紛,為全球所罕見。(稍後再訪台灣,就突然發現,台灣城鄉外觀連同街頭女子衣著,皆過於樸素,不僅為之暗呼遺憾。)


登上城西的花芭山,可俯瞰高樓林立的錦繡城景,可遠眺霧靄蒼茫的海島大洋,可觀賞漫山遍野的紅花綠樹。一次次放眼,構成一幅幅精美的畫冊。花芭山頂處,新加坡不長的歷史被栩栩如生地刻畫在石壁上,從英國殖民地到日本佔領期,從獨立建國到經濟起飛。也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城郊還有一座「貴賓山」,山頂有「名人園」,各國首腦到訪時,往往植樹於此,留作紀念。新加坡友人特意指給我看,英國女王種的樹,枝高葉茂,婆娑搖曳;而鄧小平栽下一棵海芒果樹,早已枯萎死亡,在原處,是重植的一棵小樹,泥土尚新。聯想到上世紀九十年代,筆者在深圳「錦繡中華」公園所見的鄧小平植樹,亦是如此:原樹死亡,園方種小樹代之。兩處對照,不禁令我暗自稱奇。


佔地一百英畝的總統府


十月一日,新加坡張燈結綵,熙攘的人流,多呈悠閒狀。原來,當日是馬來人的新年,屬於新加坡公共假日。行走在該市主要大街烏節路(Orchard Road),忽見巨大草坪,據說那裡是總統府,假日對外開放,便信步走去。


經過安檢門,邁上坡形大道。以為馬上就可以見到總統府,行走良久,卻不見總統府的影子。路人或警察告知:只管沿坡道往上走。但見坡道兩旁,碧草連天,無邊無際,處處修剪精緻;名貴樹木與植物點綴其間,不計其數。這是一座淺丘,坡道平緩而漫長。無止境地行走,讓我多次心生悔意,幾乎半途而廢。


總算耐著性子。跋涉了近半個小時,才在淺丘之頂,見到了白色基調的總統府。遙遠的總統府!兩層英式與南洋風格的混合體,倒顯得端莊、大方。移步在府內的紅地毯上,周圍展示的,大多是各國元首贈送的紀念品。蕞爾小國,外交倒是齊全。


總統府稱為Istana(馬來語,宮殿)。總統府,也是總理府,兩造人馬,同處辦公。新加坡現任總統是納丹,現任總理為李顯龍。總統只是象徵性人物,總理才握有實權。


這個城邦小國,總面積才六百平方公里;而這座位於城市中心的總統府,佔地面積竟達一百英畝!何其奢侈!下坡回到烏節路,看見對面的Istana Park,那才是平日供民眾休憩的公園,卻只有足球場一般大小!睹之令人氣結。巨大的總統府佔地,對照渺小的Istana公園,新加坡官民懸殊的地位,可見一斑。


與新加坡友人談論當地政治,疑問:新加坡政府雖然獨裁,卻很清廉,何也?不待回答,我也知道:新加坡實行高薪養廉,其公務員薪金,高於世界各國公務員。僅說新加坡總理,其年薪就為世界之最,高達二百○五萬美元,是美國總統的五倍、法國總統的八倍、韓國總統的十倍。


儘管實行「高薪養廉」,但當地友人對「新加坡政府清廉」的說法卻不以為然。整個新加坡的財富都歸李家掌管,他們說,「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董事長是誰?至今還是李光耀。他表面上已經退休,卻還是政府資政,政府都聽他的;李光耀當過三十年總理,如今,他的兒子又當總理;這個家族還用得著「貪污」嗎?整個新加坡,就像他們李家開的一個大公司,取用隨興。


一百三十萬外勞與繁華隔絕


見證了新加坡的絢爛與奢華,一位當地友人說:我帶你參觀一個地方,讓你見識新加坡的另一面。隨友人驅車來到新加坡北部地方,但見大片大片的墳場,無數墓碑,有如石林。而就在這些墳場之間,分散搭建著許多棟薄體簡易住房,有人光著膀子,在晾曬著衣物的樓道間行走。


友人指出,居住在這裡的,都是外勞,來自孟加拉、印度,或者中國大陸,他們被新加坡政府或公司專門安置在這一帶,早上有車把他們拉到工廠做工,晚上則送回這些夾在墳場中的簡易住房。幾乎沒有公共汽車通往該地,這些外勞就等同與世隔絕。除了做工之外,他們遠離繁華的市中心,僅與野鬼為伴。


目前,新加坡人口四百八十萬,本地人口三百五十萬,其餘一百三十萬都為暫居的外來人口。鑒於新加坡政府高壓,世風保守,空氣沉悶,男女授受不親,拘束自律,人口不增反減。於是,該國不得不依靠外來移民或者勞工,來補充勞動力的嚴重缺乏。


對外勞的特殊安置,既讓新加坡擁有足量外勞,又保障了這些外勞不會損害新加坡的市容和「秩序」。新加坡當局用心,可謂「兩全其美」。然而,這種公然歧視和人權踐踏,正是新加坡政治的生動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