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七年被劃右派的數量尚無定論，官方宣稱的數字是五十五萬人。五十年之後的今天，還有多少右派健在？死去的又有多少？最近，我們獲悉一個來自大陸內部未曾公開的數字。據說中共當局不久前作過內部調查統計，原右派份子，全國現有九千八百名，港澳台四百二十名，歐美八十人。總共一萬零三百名。

換言之，五十五萬名右派，五十年之後，尚健在者只佔不到百分之二，九成八均已亡故。這個比例頗令人吃驚。曾和一位大陸學者討論過這種可能性。回答是：有可能。如果全國右派平均三十歲計，至今已八十歲，而八十歲在現人口的比例中僅佔不到百分之一。

關於反右運動的研究資料似乎欠缺這方面的統計。在最近出版的《陽謀：反右派運動始末》，作者丁抒新加的「右派人名索引」，應是一份可以當作「抽樣調查」處理的數據。

筆者將這份索引作了如下分析﹕索引共收集右派人士七百四十七名，有生卒年份、性別、籍貫、身份簡介。不少是有知名度的人士，少數資料不全，包括沒有出生年份。可按有出生年份的四百三十八名，統計出他們一九五七年被劃為右派份子時的平均年齡，是四十三歲。因此，按此數，這批右派活到今天的平均年齡是九十三歲。

這當然是很少人能存活的一個年齡界限。不過，這項分析，根據的這份名單中，社會知名人士所佔比例比較大，年齡也就偏高。該名單顯示出生年份的四百三十八人中，若按五七年三十歲以下的右派計，有八十八名，佔百分二十；按四十歲計，有六十四名，佔百分之十五。換言之，當年四十歲以下的青年右派，比例只佔百分之三十五。因此，按這份名單推論，相當大比例的右派已經死去。

丁抒這份右派索引可以直接顯示死亡比率。根據死亡年份和註明死亡情況但無年份的已死亡者，共計三百三十人。佔總人數百分之四十四。即正常和非正常死亡者尚不到總數一半。如果以此類推，五十五萬右派迄今存活者應不少於二十萬人。但名單中包含佔總數百分之三十六的沒有出生也沒有死亡年份的右派二百七十二人，其中二十四人已非正常死亡，因此，這部分右派的死亡率不能低估，加上資料收集不足，右派迄今存活數將進一步降低。

在索引中列明的非正常死亡，包括自殺而死、被處決、被批鬥毆打致死、在勞改農場餓死虐待死。共有八十四人，佔全部死者的四分之一。即所列七百餘名右派中，已故世者中有百分之十一的人是被迫害致死的。

這個比例應有相當的參考價值。以此推算五十五萬右派中至少已有約六萬人死於反右至文革期間種種迫害之下。

如果考慮到這份名冊，比較集中於反右運動的若干知名人物方面，而這些人物的處理可能得到比那些不知名的右派多一點照顧，因而，其數據參照的保守性就難以避免。即非正常死亡的比例，應高於百分之十一。

總之，可以估算，當今健在的五七年右派，官方透露的一萬人也許偏低。但五十年的嚴酷歷程，摧殘了一代菁英，包括無數生命的死亡、傷殘、心靈和家庭的破碎與毀滅，是不容置疑的。而且中共當局一定有比較詳細的統計資料存檔，因為反右完全是在嚴密的操控之下實施的。不像後來的大饑荒那樣難於統計。即使如一九五九至一九六二年的大饑荒，官方也有未曾公開的數字。據千家駒先生的年譜所載，中共內部在文革前有過三次統計﹕六三年四月統計為一千二百萬人，六四年統計為一千七百七十萬人，六五年統計為二千二百一十五萬人。然而，這項資料迄今沒有人透露過。

（原載開放雜誌2007年六月號，6月4日修改稿）